沈家成咧嘴一笑,指了指山下。
“那么大的雪,她一個孕婦跟著我們滿山跑像什么話。”
“大伙兒尋思著不對勁,就先讓你大嫂把她送回家里去了,安全。”
沈家俊這才松了口氣,點了點頭,對著眾人拱了拱手。
“各位叔伯兄弟,今天辛苦大家了!我先回去看看,改天請大伙兒喝酒!”
說完,他便急匆匆地,朝著蘇婉君家的方向去了。
……
回去的路上,沈家俊緊緊牽著蘇婉君的手,將今天發生的驚魂一幕細細說給了她聽。
蘇婉君聽得心驚肉跳,一張俏臉煞白,她停下腳步,另一只手緊緊抓著沈家俊的胳膊,眼眶都紅了。
“你嚇死我了!”她聲音里帶著哭腔和后怕。
“三百多斤的野豬王,你就敢跟它硬碰硬?”
“萬一……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肚子里的娃兒怎么辦?你不要命了!”
看著她真情流露的擔憂,沈家俊心中一暖,反手將她柔軟的手掌握得更緊了。
“這不是好好的嘛。當時情況緊急,沒得選。”他柔聲安撫。
“沒下次了,我跟你保證,肯定沒下次了。”
蘇婉君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里滿是驚奇。
“你……你怎么還懂那些按壓止血的法子?”
“哦,那個啊。”沈家俊臉不紅心不跳地撒了個謊,“高中課本上學的,活學活用嘛。”
蘇婉君破涕為笑,眼里的擔憂化作了濃濃的崇拜與愛慕。
“家俊,你真厲害。”
這句發自肺腑的夸贊,讓沈家俊心里美滋滋的。
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壞笑。
“光嘴上說厲害可不行。”他朝她擠了擠眼睛,“有沒有點……實際獎勵啊?”
蘇婉君哪里經得住他這般挑逗,一張俏臉瞬間紅到了耳根,羞得低下頭,再不敢看他。
接下來幾天,沈家俊沒再往深山里鉆。
他心里記掛著蘇婉君的叮囑,只在山林外圍轉悠,憑著精準的槍法和獵犬的輔助,隔三差五就能拎回幾只肥碩的野雞野兔,給家里的飯桌添點實實在在的葷腥。
更多的時候,他的身影出現在東西兩側那片新挖的地基上。
黃泥和著稻草,在漢子們的號子聲中被夯得結結實實。
沈家兄弟倆,連同聞訊來幫忙的村民,光著膀子,黝黑的脊背在冬日暖陽下蒸騰著熱氣。
汗水順著肌肉的紋理滑落,砸進泥土里,濺起一小朵塵花。
任桂花扯著嗓門,端著大陶碗,里面是摻了紅糖的熱水,挨個給大伙兒送過去。
“歇口氣,都歇口氣!喝口水潤潤喉嚨!”
看著那兩棟房子的墻壁一寸寸壘高,任桂花的嘴就沒合攏過,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
當最后一片青瓦穩穩地蓋在屋脊上,沈家大院東西兩側,兩棟嶄新的青磚瓦房拔地而起,氣派又敞亮。
房子有了,里面卻還是空空如也。
沈家俊揣著賣野豬剩下的錢,又跑了一趟公社供銷社。
王經理一見他就熱情得不行。
“哎喲,沈家俊同志!稀客稀客!”王經理親自泡了茶。
“上次那頭野豬,可把我們站里給長臉了!縣里都下來人表揚了!”
沈家俊笑了笑,也不繞彎子。
“那就好,那就好,對了王經理,我這不是蓋了新房嘛,想添置點家具,您看這票……”
“好說!太好說了!”王經理一拍胸脯,從抽屜里翻出一沓嶄新的票證。
“床、柜子、桌椅,你要啥,我給你湊啥!咱倆都是朋友,誰跟誰啊。”
有了王經理開的綠燈,沈家俊很快就用最低的價錢,湊齊了兩套房子的家具。
嶄新的木床、帶著桐油香氣的大衣柜、還有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一件件搬進新房,那股子家的味道,瞬間就濃郁了起來。
萬事俱備,只欠暖房。
沈衛國是個不愛張揚的性子,但兒子蓋新房,這等大事,還是得熱鬧熱鬧。
他沒請多少人,就村里幾個關系最鐵的老伙計,再加上大隊長趙振國。
趙振國提著一瓶老白干,一進門就朗聲大笑。
“衛國!恭喜恭喜啊!你這新房蓋得,在咱們村可是頭一份兒的敞亮!”
兩家因為趙金芝和沈家俊退婚的事,心里曾有過疙瘩。
但如今一個嫁了張麻子,一個娶了蘇婉君,塵埃落定,那點不愉快早就隨風散了。
沈衛國憨厚地笑著,把人往屋里讓:“快進來坐,快進來!”
堂屋里,新置的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大多是沈家俊這些日子打的野味,燉得爛糊,香氣撲鼻。
眾人落座,老張端起酒碗,滿臉羨慕。
“衛國哥,你這回可是三喜臨門,不,說不定是四喜臨門!咱們得好好敬你一碗!”
“啥三喜?”旁邊有人好奇。
“你算算,”張解放掰著指頭,“這新房喬遷算一喜吧?家俊救了縣委書記的兒子,那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算不算一喜?還有啊……”他壓低了聲音,朝著里屋努了努嘴。
“我可聽說了,婉君肚子里,揣著倆呢!”
這事兒在跟沈家關系好的人家之間,早不是秘密。
話音一落,滿屋子都是驚嘆聲。
沈衛國被眾人簇擁著,一張老臉喝了酒,本就紅潤,這下更是紅光滿面。
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嘴上卻謙虛。
“啥喜不喜的,都是孩子們自個兒爭氣。”
那語氣里的驕傲,卻怎么也藏不住。
一頓暖房酒,喝得是賓主盡歡。
酒席散去,沈家俊扶著蘇婉君,沈家成領著媳婦吳菊香,正式搬進了各自的新房。
眼下還沒到分家的地步,吃飯還是在一塊兒。
所以新房里的灶臺暫時沒開火,但有了自己獨立的空間,那份安穩和踏實,是住在老屋里時無法比擬的。
搬進新家的第三天,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
一夜之間,整個沈家村銀裝素裹。
村里的老人們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瞇著眼看天,嘴里念叨著。
“瑞雪兆豐年,瑞雪兆豐年吶!”
可沈家俊的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