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彌漫著藥味的病房,沈家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衛(wèi)生所門口的空地上,靜靜地停著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
而在車頂上,用粗麻繩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正是一頭巨大無比的公野豬。
它那猙獰的獠牙依舊外露,只是身體早已僵硬,再無半點兇悍之氣。
這一幕,看得衛(wèi)生所進出的病人、家屬和醫(yī)生護士們,無不嘖嘖稱奇,指指點點。
當時,趙翔在他面前力竭暈倒,沈家俊看著昏迷的人和旁邊那頭價值連城的野豬,陷入了兩難。
放棄野豬?
開什么玩笑!
這可是三百多斤的肉,在這個年代就是硬通貨!
可人也得救。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他記起來了山腳下趙翔開來的這輛吉普車。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成型。
他用先是把野豬尸體拖到車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上車頂綁好,然后又把昏迷的趙翔弄進副駕駛。
他就這樣,一手掌著方向盤,一手扶著趙翔,硬生生把車開到了衛(wèi)生所。
現(xiàn)在,人是救回來了,趙翔也脫離了危險。
可新的問題來了。
沈家俊看著車頂上那頭小山似的野豬,犯了愁。
總不能……就這么把三百多斤的野豬王,從衛(wèi)生院一路扛回幾十里外的家里吧?
沈家俊看著車頂上那坨黑黢黢的肉山,嘴角抽了抽。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死在了搖籃里。
三百多斤的死沉玩意兒,從衛(wèi)生所扛回家里?
怕不是要把他這條穿越過來的小命給折騰掉半條!
可就這么扔了?
那更是割他的心頭肉!
錢要,命也要。
怎么辦?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身旁的軍綠色吉普車上。
車!
一個電光火石般的念頭擊中了他。
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又沖回了衛(wèi)生所。
病房里,趙翔正靠在枕頭上,臉色依舊煞白,但眼神已經(jīng)清明了許多。
看到沈家俊又回來了,趙翔眼里閃過詫異。
“沈家俊同志?”
沈家俊也不跟他客套,單刀直入。
“趙翔同志,你這車,我借用一下。車頂上那頭野豬,我得處理了。”
趙翔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感激與敬佩。
“當然!別說借車,這車……這命都是你給的!你盡管去用好了,要不然我把車送你?”
有了正主的話,沈家俊心里就踏實了,不過送車,沈家俊還是拒絕了。
他揣著車鑰匙,一腳油門,吉普車發(fā)出聲音,朝著公社供銷社的方向絕塵而去。
半小時后,野豬就堆在了供銷社采購站的磅秤。
“三百……三十七斤!我的乖乖!”
王主任捏著手里的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一雙眼里滿是震驚,看著眼前這個渾身還帶著血腥氣的年輕人,震撼不已。
“家俊,你真是厲害啊!”
沈家俊笑了笑,和王主任寒暄了兩句。
最終,一百十七塊錢,被沈家俊嚴嚴實實地揣進了懷里。
將空空如也的吉普車開回衛(wèi)生所,把鑰匙還給千恩萬謝的趙翔,叮囑他安心養(yǎng)傷后,沈家俊歸心似箭。
然而,當他推開自家院門時,迎接他的卻是一片寂靜。
沒人!
就連蘇婉君都不見了。
灶房是冷的,堂屋是空的,連東廂房里,都不見蘇婉君的身影!
沈家俊的心一抽,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席卷全身。
“婉君?”
“爹?”
“娘?”
“大哥?”
“大嫂?”
他喊了幾聲,只有呼嘯的北風回應他。
他沖出院子,一把拉住隔壁正在掃雪的吳嬸:“嬸子!我屋里人呢?”
“哎喲,俊娃子,你可回來了!”吳嬸一見是他,急得直拍大腿。
“出大事了!陳老三那挨千刀的跑回來說,山上出了野豬王,把人給拱了!”
“你爹你哥,還有村里好多人,都上山尋你去了!”
什么?!
沈家俊腦子來不及多想,轉(zhuǎn)身就朝后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可他感覺不到絲毫寒冷,只有一顆心在胸膛里狂跳,燒得滾燙。
“家俊!沈家俊!你在哪兒啊!”
剛沖到半山腰,林子里就傳來大哥沈家成那焦急嘶啞的吶喊。
沈家俊提足了氣,用盡全身力氣回應:“哥!我在這兒!”
很快,東邊的樹林里就有了動靜。
沈家成第一個沖了出來,身后跟著趙振國和一眾村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驚魂未定。
看到沈家俊完好無損地站在那兒,沈家成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
“你龜兒子跑哪兒去了?喊半天都沒個聲!急死個人!”
他眼圈泛紅,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后怕與怒火。
“我沒事,”沈家俊看著大哥和眾人擔憂的臉,心里一暖,三言兩語地解釋。
“我在山里救了個人,順手打了頭野豬,看他傷得重,就先把他送衛(wèi)生院去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家成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等等……你說的那頭野豬,是不是陳老三說的那頭野豬王?”
沈家俊點頭。
“真是你一個人弄死的?”
“嗯,廢了幾顆子彈才干掉。”沈家俊說得輕描淡寫,隨即又扔出一個重磅炸彈。
“那玩意兒順路就賣供銷社了。”
人群里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好小子!”趙振國走了上來,上下打量著他,眼神里滿是驚嘆與贊許。
“俊娃子,你可真是……真是了不得!你知不知道,你救的那個人是哪個?”
“知道,縣委趙書記的兒子。”
“我的天!”趙振國一拍大腿,看沈家俊的眼神都變了,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
“你小子這下可攀上高枝了!以后咱們村干部要有啥事,怕是還得抱你大腿哩!”
沈家俊卻搖了搖頭,神情坦然。
“趙伯伯,你別拿我開涮了。”
“管他是哪個,一條人命擺在那兒,我還能見死不救?壓根沒想那么多。”
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靜了一下,隨即看向他的目光里,又多了幾分由衷的敬佩。
說了幾句,沈家俊環(huán)顧一圈,心里最惦記的那個人卻不在。
“我媳婦兒呢?婉君怎么沒跟你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