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個老天爺……”
沈金鳳手里提著的籃子掉在地上。
“二哥!這是……這是野狍子?這一頭得賣多少錢啊!”
任桂花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愛不釋手地摸著那野狍子皮,眼角的褶子里全是笑意。
“好!好!好!不愧是我兒子!這一槍打得漂亮!”
沈家成雖然沒說話,但那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眼睛此刻也是亮得驚人。
“都是黑風和閃電的功勞,沒它倆把野狍子群逼死角,我也沒轍。”
沈家俊把功勞往狗身上一推,順手拿過一個大粗瓷碗,拔出腰刀就在野狍子脖子上一抹,殷紅的野狍子血瞬間噴涌而出。
“這野狍子血可是好東西,補氣血的,爸,媽,一會兒趁熱喝了。”
看著這一家子喜氣洋洋的模樣,沈家俊心里盤算了一下,覺得時機成熟了。
他把接滿血的碗遞給沈家成,轉頭看向還在摸野狍子皮的任桂花,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任桂花這會兒心情正好,頭也不抬地揮揮手。
“說!只要不是把這野狍子皮送人,啥都好說!”
沈家俊深吸一口氣,語出驚人。
“我想把這野狍子肉剔出來一部分,不賣錢,就在村里換給大伙吃。”
任桂花的手頓在半空,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
“敗家玩意兒!換給大伙吃?”
“這一百多斤肉,拿到黑市那就是大幾百塊錢!你當咱們家開善堂的?”
“媽,您先別急眼。”
沒等沈家俊開口,一直沒吭聲的吳菊香倒是先納了悶,一邊拾掇著手里的盆子一邊插話。
“是啊家俊,這肉金貴著呢。”
“你要是想接濟村里困難戶,給個三五斤也就頂天了,咋還都要換出去?”
沈家俊眼神掃過院子里幾張疑惑的臉,最后落在沈衛國身上。
“這肉不是白給,是誘餌。”
他指了指院墻外頭那連綿的大山。
“那個劉技術員上次走的時候提了一嘴,光靠咱家那半畝分田,種藥材也就是小打小鬧。”
“真要成氣候,得成片。我想把村西頭那片荒坡給開出來。”
沈家成聞言,眉頭緊鎖。
“開荒?那可是力氣活。家里這點勞力,還要掙工分,哪有功夫去刨那石頭地。”
他略一沉吟,抬頭看向弟弟。
“老二,你要是真想弄大點,哥那份自留地給你。我和你嫂子以后多掙點工分,餓不著。”
沈家俊心里一暖,卻堅決地搖了搖頭。
“哥,你的地得種糧食,動不得。我要的,就是沒人要的荒地。”
眾人這下更是面面相覷。
沈家俊嘴角一勾,露出篤定的笑。
“這就是我為什么要拿野狍子肉換的原因。今兒個林子里有人拿馬齒莧想換肉被媽回絕了,這說明大伙兒缺油水缺瘋了。”
“只要放出話去,開一分荒地,給半斤野狍子肉,哪怕是硬骨頭,這幫見肉眼開的餓狼也能把那荒坡給啃平了!”
院子里響起一片吸氣聲。
任桂花眼珠子骨碌一轉,心里的算盤珠子撥得噼里啪啦響。
用這打來的無本萬利的野味,去換村里的勞力,這買賣……劃算!
沈衛國背著手在院子里踱了兩步,沉穩的臉上露出贊許。
“這招高。借力打力,不耽誤自家工分還能把地開了。不過……”
他停下腳步,目光深沉。
“這地開了就是開了,現在是集體的,咱們用了也就用了。”
“可要是以后藥材真種成了,眼紅的人多了,你拿啥證明這地歸你管?”
“到時候大隊一句話收回去,咱們就是給別人做嫁衣。”
姜還是老的辣。
沈家俊重重點頭,這正是他擔心的。
“爸說得對。所以這地,咱們不能光占,得買。”
“或者說,得讓大隊把這塊廢地承包給咱們。”
“買荒地?”
沈家俊沒多解釋。
“先把這樣說定了,待會兒我去跟趙大隊長磨。”
“只要咱們手里有這塊荒地,以后那就是搖錢樹。”
正事談得差不多,氣氛也松快下來。
吳菊香是個利索人,見大伙兒都還在發愣,便自顧自地提起刀走向那頭死野狍子。
“行了,你們大老爺們談大事,我先把這血放干凈,得把皮子剝完整,不然就不值錢了。”
她手腳麻利,刀光一閃,順著野狍子腹便劃了下去。
沒一會兒,一張干干凈凈的袍子皮就被吳菊香順順當當地剝了下來。
沈金鳳震驚:“大嫂,你這剝皮的手藝比媽還要厲害啊。”
吳菊香的臉上滿是笑意,一邊回答一邊將狍子肉分開來,將臟器擺在一邊。
“多看就知道了,媽那才是好手藝,我可比不了。”
任桂花笑瞇瞇,眼睛彎成了一條縫。
“我在菊香這個年紀可沒有那么好的手藝,你們也要好好學學。”
沈家俊嘿嘿一笑,點點頭,又看向任桂花和吳菊香以及沈衛國。
“爸,媽,大哥大嫂,我打算拿這個去趟趙振國隊長家,正好把這荒地的事給敲定下來。”
蘇婉君轉身進屋拿碗筷去了。
沈衛國見狀,便點了點頭。
“你心里有個章程就好,慢慢做,不要急。”
任桂花也點頭。
“做就行,要是有那個不長眼的,媽給你罵回去!”
沈家俊失笑,心中一暖:“媽,這做生意,哪有人會欺負我。”
晚飯桌上,沈家俊草草扒了幾口飯,甚至沒顧得上細品那鮮美的狍子肉,揣著那個荷葉包便出了門。
夜色如墨,村子里的狗叫聲此起彼伏。
趙振國家住在村子正中央,三間大瓦房,在這年頭的農村算是氣派的。
剛到門口,就聞見一股旱煙味。
“趙叔,在家歇著呢?”
沈家俊還沒進門,聲音先透著股子熱乎勁兒。
趙振國正坐在堂屋里抽著煙袋鍋子,見是沈家俊,那張嚴肅的國字臉上擠出笑紋。
“喲,是家俊啊。聽說你今兒個獵了頭大野狍子?好小子,真給咱們村長臉!”
“都是運氣,瞎貓碰上死耗子。”
沈家俊笑著走進去,把手里提著的一塊野狍子腿肉先放在了桌上,隨后不動聲色地把那個荷葉包壓在了肉底下。
“這不,剛收拾出來,給趙叔您嘗嘗鮮。”
趙振國瞥了一眼那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但架子還得端著。
“你這孩子,來就來,帶啥東西。這么晚過來,是有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