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和石哥密談了一個多小時,把師父對我的關心、幫助、教育、提攜說了一遍,又把他說我要三十歲才可動婚姻,以及我家人的推測——他是不是想把蘭心許配給我,一咕嚕全說了出來。
最后,我托石油哥側面給我打聽清楚,師父到底有沒有這個意圖。
石哥摸著下巴,沉默不語,良久,抬起頭盯著我:“有這個意圖,你也不能娶那個蘭妹子。”
“啊?”
“她家和我岳母娘是一個村民小組的。那蘭妹子像娘,蘭心的娘不講道理,十分潑辣。村里的女人都怕他?!?/p>
我打了一個冷顫:“蘭心看上去挺單純,挺可愛?!?/p>
“你是沒有得罪她,你一旦得罪她,她就變得冷酷無情。山紅,師父對你好是一回事,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一旦娶上,這輩子不是完蛋就是離婚。”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半天才說:“幸而找你問問,你是本地人,人熟地熟?!?/p>
石哥吐出一串煙泡:“我不會瞞你,你也要相信我公道。我岳母娘會做人,大概是那個組上,唯一沒和蘭心家紅過臉的一戶人家了。”
我按著胸脯:“石哥,我絕對相信你。如果師父有這片心,我要是不同意,是不是有負師父對我一片苦心栽培?”
石哥笑道:“你也別急,這了明年七月再說,蘭妹子想考音樂學院,考上了,她也不會找你?!?/p>
雖然石哥這句話很傷我的自尊,卻話糙理不糙。進音樂學院的人,都是些才子佳人,一心想當明星,誰還想理你這個鄉巴佬。
我說:“你真是深謀遠慮。”
石哥站起來,不忘叮囑我:“記住,找不到老婆,也不要找那妹子,別怪我沒告訴你?!?/p>
石哥走后,我竟有了一種輕松感,坐了一陣,明所長打來電話:“大師,想請你吃個中餐。就我們兩個人?!?/p>
我是何等機靈之人?聽話聽音,走進密室,把門一關:“明局長,你終于遂愿,老弟在這里恭喜恭賀了?!?/p>
他壓住興奮道:“沒有萬山紅,就沒有我明白,所以,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你。明天公示,公示期為七天,想單獨請你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吃個飯?!?/p>
我知道不僅僅是吃個飯而已,便道:“行,你說個地方?!?/p>
“那個地方比較偏,我十一點半過來,到時給大師引路?!?/p>
兩人說了幾句,掛了。坐在密室,我總覺得心里有事,有什么事呢,老是記不起。想了半天,一拍大腿,端了茶杯進來,把門一關,打宋會長的電話。
“會長好啊,好久不見,想念您呢,最近忙些什么?”我跟宋會長漫無邊際地閑聊,最后才問:“陳老師在家吧,也想和她說幾句?!?/p>
那邊傳來陳老師那種藝人才有的夸張語氣:“喲,山紅啊。好久不來,來玩啊,我制的玫瑰花茶,就等著你來喝呢。”
“太謝謝師母了,總惦記著我。對了,我想問問,我師父的外甥女蘭心,跟你學習,長進不少吧?”
“哦,蘭心呀,慧質蘭心,這個名字取得不錯,進步挺快的,舞蹈啦 ,鋼琴啦 ,聲樂基礎啦,原來并不好,在這里真是突飛猛進,只要文化課過關,考音樂學院絕對沒有問題。
對了,這段時間,他家聽從我的建議,請了專門的家教上文化課。這個女孩只要考上了,今后有出息,長得好,歌也唱得好,有明星潛質啊。我看人從不走眼?!?/p>
我越聽越高興:“蘭心若是考上了,我都要來感謝你的?!?/p>
陳老師半天沒有吱聲,突然笑道:“你這個徒弟當得真好,師父的親戚你都像自己的事一樣。”
我想,我怎么不關心呢,這個親戚混得越好,我這一輩子的婚姻就越有安全保障,我就不會愧對師父。
“應該的,師父師父,就是父親一樣嘛?!?/p>
“難得,難得有你這樣重情重義的人。
打完這個電話,我心中的霧霾一掃而光,扭動腰肢,哼起了小調。走出密室,我對依帆說:“你去佛教用品商店,幫我買個文殊菩薩?!?/p>
“文殊菩薩是……”
“管文化的,我想考個心理師證,天天給菩薩燒炷香?!?/p>
二十分鐘后,依帆就回來了,這家伙真機靈,還買了一個香爐。他指著香爐說:“家里的那個有一點點破損,這個好看,上面還印了一行字?!?/p>
我接過,只見香爐上印著:“每日一敬,三元及第?!?,不禁哈哈大笑,連說有意思。
十一點半,明所長果然到了,他在外面按了兩聲喇叭,我和依帆交代兩句,坐上他的車,往城北開去。
出了城區十里,來到一戶人家,看上去不像飯店,只有一個老頭。明所長也不向我介紹。老頭和他很熟,領著我們上了二樓,就下樓做飯去了。
“我舅舅,耳朵有點聾,飯菜做得特別好?!?/p>
“哦,仔細看,你還有點像他?!?/p>
“對?!泵魉L邊說邊給倒茶。
環顧四周,雖然陳設不華麗,倒也干干凈凈。明所長望著我:“大師,這七天,我要注意些什么呢?”
“寫個字,我幫你分析一下。”
他用手比劃一下:“平安的‘平’字”。
我點點頭:“這個‘平’字,最原始的意思是:遠古時代,士兵放哨時,如發現敵情,高聲叫喊,如沒有發現敵情,換哨時,都不做聲。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你把嘴巴閉上,少說話。就能完成平穩換崗?!?/p>
他點點頭。問道:“如果有人告狀呢?”
“你裝作不知道,不回應,不聲辯,別人要告狀,你也沒辦法,組織會調查。你就學你舅舅,兩耳不聞事,只煮菜?!?/p>
明所長笑了,然后道:“反正我聽大師的?!?/p>
我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還有一件事,你聽著心里清楚就行,這段時間,你左腳可能會扭傷。”
“這也是從‘平’字看出來的?”
我點點頭,點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甲骨文‘平’字。指點著這個字說:“古人造字的時候,這最后一垂,不是直的而是向左偏。”
“我時時注意也會扭傷?比如我干脆搬到辦公室吃住。不回家,不開車。”
“我是說有可能,你注意一下好?!?/p>
這頓飯,明所長吃得小心翼翼。他心里擔心著公示期是否能安全渡過,又擔心著腿會扭傷。
我也不想跟他多說,吃了飯就往回走,到了我店子門口,我們沒說多話,我下了車,他按了一聲喇叭,走了。
過了三天,朋友圈都在轉發一條消息:子母山失火。
接著又有新的消息:幸而子母山環衛所所長明白天天晚上在辦公室值班,發現及時,報了火警,得以及時撲滅。
我吐了一口長氣:明所長這局長座子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