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大典落幕之后,周青云便將阿佑帶到了情劍閣后山的槐木院。
這里是他昔日修行之地,院中只栽著一株千年古槐,虬枝如鐵,綠蔭如蓋,樹下擺著一方石桌,兩個石凳。風過槐葉,沙沙作響,伴著山間的清泉叮咚,竟比前山的殿宇多了幾分清凈自在。
“往后,你便住在這里。”周青云指著東側的一間竹屋,聲音溫和,“情劍之道,重悟不重練。我不會逼你日夜苦修,卻要你日日自問——為何持劍,為何守護。”
阿佑抱著守心刀,用力點頭,一雙眼睛里滿是認真:“弟子記住了。”
周青云微微一笑,抬手從石桌上拿起一柄木劍,遞到阿佑面前:“這是我初學劍時用的木劍,你且拿著。先練扎馬步,再學劈砍撩刺。招式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等你能將最簡單的劈砍,練出守護之意,才算摸到情劍之道的門檻。”
阿佑雙手接過木劍,劍身在掌心沉甸甸的,竟比他那柄桃木守心刀還要厚實幾分。他能感覺到,木劍之上,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情劍氣,溫潤而平和。
自此,槐木院里便多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每日天不亮,阿佑便會起身扎馬步。晨光熹微中,他站在槐樹下,雙腿分開,膝蓋彎曲,汗水順著蠟黃的臉頰滑落,浸濕了腳下的青石板,卻從未喊過一聲苦。周青云則坐在石桌旁,煮著清茶,偶爾抬眼望去,眼中滿是贊許。
午時,阿佑便練劈砍。手中木劍揚起,落下,動作簡單枯燥,他卻一絲不茍。起初,他的劍招只有蠻力,毫無章法,更別說什么守護之意。周青云也不指點,只是在他練劍累了時,給他講一些故事——講青冥子如何以情馭劍,守護一方百姓;講自己如何在黑風嶺,與蘇清顏琴刀和鳴,滌蕩魔塵;講情劍之道,從來不是為了戰勝誰,而是為了護住身后之人。
阿佑聽得入了迷,手中的木劍,漸漸慢了下來。
他想起了清溪村的爹娘,想起了他們將自己藏進柴房時,那雙滿是不舍與牽掛的眼睛;想起了鄉親們臨死前的慘叫,想起了被魔火燒毀的家園。心中的悲慟與執念,漸漸化作一股溫熱的氣流,順著手臂,涌入木劍之中。
這一日,夕陽西下,槐葉被染成了金紅色。
阿佑揮劍劈出,動作依舊簡單,卻帶著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木劍劃破空氣,竟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嗡鳴,劍風掃過,地上的落葉竟沒有四散飛舞,反而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著,緩緩落在了一旁。
周青云眼中閃過一絲亮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阿佑自己也愣住了,他看著手中的木劍,又看了看地上的落葉,臉上滿是驚喜。
“感受到了嗎?”周青云緩步走到他面前,聲音帶著一絲笑意,“這便是情劍的雛形。以心馭劍,以劍護情。你的劍風,沒有傷人之意,只有守護之心,所以落葉才會安然落地。”
阿佑用力點頭,眼眶微微泛紅:“師父,我感受到了!我好像……好像抓住了什么。”
“不是抓住,是喚醒。”周青云糾正道,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喚醒你心中的守護之志,喚醒你與劍之間的羈絆。情劍之道,本就是由心而生。”
說罷,周青云抬手一揮,一道銀金色的情劍氣,再次注入阿佑的守心刀中。
這一次,守心刀的光芒比以往更盛,刀身上的蓮花圖案,竟緩緩綻放,露出了中間的花蕊。一股濃郁的情氣,從刀身彌漫開來,與阿佑周身的氣息,緊緊交織在一起。
阿佑握著守心刀,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刀身涌入體內,四肢百骸都充滿了力氣。他抬頭望向周青云,眼中滿是感激。
周青云看著他,眼中滿是欣慰。
蓮心初綻,雛鷹展翅。
情劍之道的傳承,終于在青冥山,生根發芽。
夕陽的余暉,灑在槐木院的每一個角落。古槐樹下,師徒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木劍與守心刀,在風中輕輕嗡鳴,像是在應和著彼此,也像是在訴說著,一段新的傳奇,正在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