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可知那碧靈丹是什么!”
扶東菱差點被氣得吐出血來。
可宋韞卻是一副懵懂的樣子,搖頭道:“女兒自是不知的,若女兒早知,何須現在才告知?父親,你可知道這碧靈丹是什么?”
宋慶德也是不知道,妻子娘家竟還有此等神物,他皺眉問:“你這么緊張作何?若是碧靈丹真能救母親,為夫用金銀向你娘家買下又何妨?”
和官聲比起來,再心疼也使得。
扶東菱咬牙切齒瞪向宋韞,可對上那雙無辜的眼睛,她真是有氣沒地使!
可就算她舍得,這扶家也不可能將碧靈丹拿出來啊。
如今一顆藥竟是把她懸這了,不救婆母的罪名她怎么擔待得起!
宋韞就這樣看著她干著急,平靜的眸子下,蕩起了邪魅的趣意。
原來,當惡人是這般快活?
怪不得這宋宅滿屋子的鬼,原是在貪食著人間善意呢!
扶東菱此時才后悔,方才不應該一時心急的,早知道否認扶家有碧靈丹一事才是。
她雙腿一滑,跪在了宋慶德的腳邊,淚目盈盈道:“官人,你是知道的,我自生了環兒以后,就落下了夜咳的毛病,甚至連管家之事都做不了。若真有這藥,我定然是要求回娘家的……”
“你先起來。”她越跪,宋慶德越是不悅。
“大娘子不試試,又怎么知道呢?”
二姨娘梁夢依未見人,先聞聲。
她照顧女兒才得了空,便聽下人傳那賤蹄子能救老太太,宋慶德竟就這般輕易放過了那賤蹄子,她便匆忙趕了過來。
剛跨進門檻,梁夢依便聽了一耳朵,以她對這扶東菱的了解,扶家定然有那碧靈丹,并且極其珍貴。
她想了個一石二鳥之計,順帶將賈神醫帶了進來。
一聽見她的聲音,扶東菱心里都涼了幾分,只敢在心里恨恨罵:“這妖艷貨,有她準沒好事!”
梁夢依倒是自顧問身邊的賈神醫:“不知神醫可聽說過這碧靈丹呢?”
賈神醫也是眼睛一亮,道:“這碧靈丹可不是凡品,早聞扶家祖上出過醫圣,想來是不假的。在下可施個急針,再為老夫人拖個三日時間,若救不回,便真是藥石無醫了。”
宋韞將他眸中的貪婪盡收眼底。
哼,真是好一出混斗大戲,這腳下踩的都不是木板,而是刻了宋字頭的戲臺。
老太太為何突發急癥?
她老人家到死都不知道,她這滿心滿意高抬起來的表侄女,最是厭惡她的掌控,甚至要親手送她上路。
而被她欺壓已久的大夫人,卻在緊要關頭救她一命,雖然也是因涉及了利益。
而賈神醫,就是梁夢依的掌中刀。
賈神醫知道,這碧靈丹到了宋家,自然是要過了他手才能喂給老太太的。屆時,送進嘴里吞下肚里的,是不是那真的碧靈丹又有誰知道?
賈神醫這越想,便越是心生雀躍。
忙不迭地對上了一雙通透的眼睛,他心下一駭。
這、這,怎的這宋家小姐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他一般?
宋韞自然地將視線收回,似不曾挪過。
宋慶德一聽,連神醫都說得有模有樣的,這碧靈丹之事定然不假。
他慍色更甚,怒目時瞪圓著眼睛,將衣角從扶東菱的手中抽離,低沉道:“你天明便趕回家中,若日落前拿不到碧靈丹,便不用再回來了!”
扶東菱瞬間癱坐在地上,整個腦袋都是懵的。
賈神醫給老太太施針,所有人都從里屋到外間來,熬了一夜,宋慶德讓大家先散了。
宋慶德坐在圓桌處揉了揉擰緊的眉心,再睜眼時,竟見女兒跪在了他跟前。
“求父親責罰,女兒千不該萬不該,誤傷了二姐姐!”宋韞眸中蓄淚,聲音嬌軟,下巴瘦可見骨。
“你確實有錯,畢竟女兒家的皮肉都是嬌嫩的。”宋慶德這才發現,她身上的外衫竟還是粗麻制的,一時間不知該不該責罵下去了。
外間除了這父女二人,還有梁夢依。
她剛要趁著人散,趁機問責宋韞,沒成想宋韞竟來先發制人這一出。
這狐媚樣,和她那娘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讓她一眼厭惡!
梁夢依順桿就上,一臉傷心欲絕道:“三姐真是好歹毒的心,連你二姐姐都要害成這般,你要你二姐姐怎么嫁人?!”
宋韞知道,一提到宋阮荷的婚事,宋慶德那少得可憐的心軟立刻便會化為烏有。
“是,姨娘,你讓我去罰跪,打罵我都成!雖然除煞時二姐姐用腳踩在我的臉上,才讓煞氣侵了腦袋,誤傷了二姐姐……但這都不是傷二姐姐的借口!”宋韞跪著去抓梁夢依的衣角,“要不姨娘你也燒了我的手吧!只要二姐姐能、能原諒妹妹!”
“你個小賤蹄子的手又怎能……”梁夢依罵出口才反應過來,話頭已經收不回來。
宋慶德看得兩眼一閉,大喝一聲:“夠了!”
“相公……”
“若非你硬要辦這場法事,又怎么會鬧出這么多事來?煞氣之事也非她所愿,之后這件事誰也不能再提!否則家法伺候!”
梁夢依雙腿一軟,扶著燈柱才順了氣,不可置信地問:“那荷兒的婚事呢?”
宋慶德被煩得腦袋嗡嗡的,起身衣袖一甩:“傷的是手又不是臉!”話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話一出,梁夢依想提讓宋韞替嫁一事,怕是成不了了。
梁夢依只覺得氣血在胸口處翻騰,卡得她一口氣提不上來。
低頭卻見,方才跪得筆直的宋韞,此時竟在地面盤腿坐了下來!
她惡狠狠瞪向宋韞:“好哇,沒想到你竟還是個有心計的,這會在我面前連裝都不裝了?!”
宋韞覺得仰著頭也累,悠悠然起身,不疾不徐地道:“姨娘折煞我了,我連在房事上下藥,致女子暴斃而亡這種事都聽不得,又遑論心計呢?”
“你、你又……”這一次,梁夢依沒有被詐出來。
但當年這事做得隱蔽,就算有人知曉,也只可能在這小賤蹄子耳邊念了幾句,如今是不可能能查出證據的!
這么一想,她挺直了腰呵斥:“哪聽回來的腌臜事?你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也不懂害臊?!”
宋韞卻眼眸幽深地盯著她的眼睛,說:“若我說,被煞氣所傷時,惡鬼在我耳邊告訴我的,姨娘可信?”
不過一眼,梁夢依竟不自覺打了一寒顫。
宋韞卻唇角一勾,眼神恢復清明:“一個玩笑,看給姨娘嚇的,我這不過是戲折子上看的罷了!”
說完,轉身離開。
這腳步輕盈,披頭散發的,梁夢依愈看愈覺得,這背影是魑魅魍魎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