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瘋了嗎?
眼前的女子蒙著臉,賈貴平看不清她的神情,可這雙篤定的眼睛讓他覺得,她真會這么做。
他顫抖著撿起地上的匕首,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褲襠,實在有點下不去手。
“怎么?命都給得了,命根子卻不可以?呵——”宋韞冷嘲了一句。
這個屹立在風中的女子,眼神太真切了,賈貴平緊緊攥住手里的刀柄,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你最好別騙我!”他咬牙切齒道。
只剩下語言可以威脅得了對方了。
宋韞輕哼:“嗯。”
她眼神淡得似乎決定的,是一件不起眼的事。
賈貴平是學醫(yī)的,知道怎么切痛苦更短,他撩開衣服下擺,見這蒙臉女子竟然就這樣看著他,連頭都不曾轉(zhuǎn)半分。
他手起刀落,一聲痛苦的哀嚎響徹山間:“啊——!!!”
林中的鳥嚇得四處飛散。
鮮紅一滴一滴滾落。
這玩意兒,宋韞見過,不止一個人的。
宋素環(huán)那好色的夫君的;
梁文飛那個禽獸的;
哦,還有她當魂時,偶然見過的……
只見這東西落在沙石上,軟趴趴地。
怎么一個小東西,曾經(jīng)能讓她這么痛苦?
看著疼得在地上縮成一只蝦的賈貴平,她“嘖”了一聲:“沒意思。”
賈貴平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管她的態(tài)度,“你……可以……放……啊!!!”
這聲更加疼痛的嗷叫,來自于傷口處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
宋韞抬手將面巾扯下,露出稚嫩帶著狡黠的臉,她嘴角輕輕勾起,“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聲音不再掩飾,賈貴平用余光看見是宋韞的時候,氣得他本來通紅的臉更是鐵青。
“你!竟然是你!”
人在極致痛苦的時候,身體似乎忘記了痛苦。
賈貴平厲聲質(zhì)問:“你都知道了?!”
他一瞬間已經(jīng)明白過來。
隨即苦笑著躺在地上,放空著雙眼,自言自語笑著:“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我是恨!早知我那時就該將藥下猛些!讓她在床上更痛苦!哈哈哈哈哈!”
宋韞攥緊了拳頭。
第一世時,她只覺得自己過得很苦,可當魂飄的時候,她繞在異世女的身邊,守著自己的身體。
宋韞和自己的阿娘長得不像,可舅舅的女兒,她的小侄女卻和阿娘有**分相似,都是五官濃郁展開了長的。
以至于,有人將小侄女錯認成她。
她的阿娘,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知道,直至舅舅的出現(xiàn),她才有了思念的出口。
溫簡,一個素雅卻又力量的名字。
溫簡沒有在宋家住過一天,宋慶德將她當雀一樣養(yǎng)在了外頭。說是養(yǎng),實則是囚困住她。
宋慶德曾外放林州兩年,遇上了出意外失憶的溫簡。他救人是好意,卻有見色起意哄騙她跟著回了玉京,甚至在她恢復(fù)記憶后,將她囚困在深居里頭,除了鄰里的幾戶人家,她沒有機會再見到其他人。
這些,有些是靠梁夢依和宋慶德翻舊賬時,聽到的;有些,是異世女在賈貴平和一些老人嘴里探出來的。
宋韞恨異世女,但她手段確實了得,這點宋韞不得不服。
如今,她可以更狠。
她越是恨得足夠深,面上確實沒有表情。
“梁夢依討厭我娘搶了她相公,可我娘何其無辜,你們當著罪魁禍首不理,老師來加害被害者,這就是你們的道理?”
“呵!道理?老子就是道理!老子就是王法!”
賈貴平惡狠狠瞪著宋韞,“你殺了我,你以為你就能逃得掉?你有本事針對我,怎么不去對付你真正的敵人?呵呵!說到底,你不還是和我一樣?!”
“哼。”
宋韞在袖中甩出一張白色的帕子,在賈貴平的身旁蹲下,隔著帕子撿起來那把匕首。
她眼中看著賈貴平猶如看著一個死人,“不急,一個一個來。”
賈貴平見她如鬼魅般的殺意,心里一顫,“別……你不想再知道……唔!”
下一瞬,她手起刀落,割破了那令人厭惡的喉痛。
賈貴平?jīng)]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動手,他捂著喉嚨噴涌的血液,雙目瞪得通紅,一臉的不可置信。
宋韞冷漠的眼神有了一絲裂紋。
她第一次親手殺人,但這樣的場景,在她腦海中演練過無數(shù)次。
她沒有感覺到害怕,只覺得壓在胸口上的那道氣,得以喘息了一會。
她沒有停,繼續(xù)拿匕首在他臉上一道一道劃下去,直至面目全非。又隨手將匕首往地上一扔,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相約的地點,翠枝已經(jīng)駕著馬車等候了。
翠枝扶著宋韞上馬車時,被她冰涼的手凍了一下,“姑娘,你的手怎么這么冷?”
“我在車里坐一會就好,趕緊回去吧,天色要暗了。”
“好……”
翠枝有些擔心,但時辰確實不早了,如果再晚了回去,必定要受責問。
回到歸園的宋韞,直至將整個身體都泡在溫水之中,才緩過來。
裊裊煙霧之中,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靜靜地看著。
她以為自己是不害怕的,可心里有種莫名的情緒,讓她覺得一切都無法回頭,她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堅定的做她決定要做的事情。
但這個過程中,她不想牽扯任何人。
包括翠枝。
翠枝不知道宋韞離開的時候做了什么事,她就算是發(fā)夢也猜不到緣由,但她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家姑娘情緒的影響。
她拿著月錢去求廚房的廚娘,給她燉一碗溫溫的琵琶梨湯。
宋韞沐浴后,翠枝給她擦著長發(fā),道:“姑娘趕緊把這湯喝一喝,去去寒氣。”
“大廚房怎會給我院里做這些?”
宋韞抬頭看向翠枝,見她不說話,便猜到了幾分。
她繼續(xù)道:“庫房里取出來補身體的參你幫我拿去當了,把你的月錢補上,其他的先幫我收著。”
翠枝一聽,趕緊說:“可姑娘的身體正是緊著要養(yǎng)的時候,奴婢又不需要像其他婢子一樣,需要拿錢回家里頭,奴婢的月錢不打緊的。”
“是我后面要用銀子的地方多。”
“那奴婢更不能……”
“你若不答應(yīng),我便不喝了。”宋韞作勢要放下手里的碗。
“……”翠枝又心疼又沒有辦法,只能應(yīng)下來了,“好吧……”
“真乖。”
這會,宋韞嘴角的笑意才真切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