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儕為自己方才的防備感到愧疚,道:“我本就是該死之人,如今既然被小姐救了一命,那張儕這命,便給小姐吧!”
宋韞下了一跳:“我要你這命做什么?你叫張儕?受這么重傷可是有仇家?那日山坡下還有兩隊人打斗,可是你的人?”
她突然驚覺自己似乎問得太多了,抬手捂住了嘴,又道:“我并非探你什么消息,如果你有親朋好友的,我也可讓人送你回去。”
張儕臉上沒有被打探**的防備,只說:“打斗一事與我無關,我也不清楚,親朋好友……我早便孤身一人了。”
“啊?”
這驚訝聲,是翠枝發出來的,她扯了扯宋韞的衣袖,壓低了聲音,“姑娘,那他怎么安置啊?我們可沒有再多的銀子了……”
聲音雖低,但張儕聽力好,他撐著身體,面向二人,“小姐無需煩憂,我可自食其力,這醫藥費都會雙倍奉還給小姐!”
宋韞一聽,眼眸微垂,同翠枝一起,嘴角都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弧度。
最終,張儕答應了去莊子上的茶園處。
安排好了他,宋韞二人出了房間,便見門外扶玉書靠在欄桿上站著,眼底帶著調侃。
宋韞挑眉,“戲可好看?”
宋韞對上他,沒什么好隱瞞。這扶玉書似乎總有一種能力,看透偽裝的她,看清她的本性。
她和翠枝你來我往地,不過就是找個由頭,讓這張儕留下來為她所用。張儕的身世品行,她自然全都知曉。
扶玉書眼眉微彎,修長的手指捻著一個瓷玉瓶,“你這給你。”
“扶大夫不追我付診金,還給我送藥?不會還要收費吧?”
“我就是見你替我追藥費追得辛苦,好心給你補身體的藥,不要便算了。”
他正要將瓷瓶收回,宋韞眼疾手快一把拿了過來。
“得來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扶玉書少見她這搞怪的樣子,眼尾染上濃郁的笑意。
他看向隔得不遠的另一個房間,“那這小孩呢?”
“也辛苦表兄一同照看著,他的診費嘛,會有人來付的,而且我相信價格可不低。”
“哦?”扶玉書挑眉,“你這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下回見,表兄便知道了。”話罷,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扶玉書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小男孩房間的方向。
這么明顯的暗示,看來這小孩的身份不簡單。
翠枝在驛站柜臺處取了一個包裹,讓掌柜的給她們叫了一輛馬車。
這次,沒有車夫,翠枝來駕車。
“姑娘放心,奴婢駕車技術很好。”
宋韞沒什么不放心的,她知道翠枝從那么偏遠的地方上京來,吃過不少的苦,一路上學的生存技能也不少。
她笑著打趣道:“那你家姑娘就交給你了。”
“是!”她翠枝揚鞭,“駕——”
馬車沒有往回城的方向去,反而駛向了更偏遠的山坳處。
這里,是賈貴平被流放西北的必經之路。
但他,不會被流放,因為梁夢依已經買通了押送的衙役,用死刑犯的命替他。但前期押送還得做做樣子,在這里換人,后面再說流放途中身亡,這是最常見的事了。
翠枝駕著馬車,正常尋一處落腳的茶歇,“老板,給我們上兩壺茶。”
“好咧!”
翠枝把其中一壺送進了車里,她自己則坐在矮桌上,飲著另一壺,伸展著懶腰歇息。
清風吹過,茶歇老板隨意往馬車里看了一眼。車廂里,女子藕荷色的衣袖滑落,露出紅色木質手環。
也就一瞬,翠枝便起身把車簾子壓好,免得被風吹開。
而此時的宋韞,并不在車廂里,倒是換了身利落的夜行衣,出現在了山坳旁的山腰上。
撥開眼前的雜草,遠遠便看見三個身影。兩個衙役裝扮,走起路來懶懶散散,完全不像押送的樣子,而另一個穿著囚服的,正是賈貴平。
其中一個衙役叉著腰,抬手揮了揮,“行了,你自己往前吧,我倆趕著回去交差呢。”
一身傷的賈貴平弓著身抱拳,“多謝二位,多謝多謝!”
“嘿嘿!你謝我倆干嘛,謝你有錢的主就行!快走吧!”
“是是!”賈貴平匆忙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二位大哥,這……”
那衙役才想起沒給他解鐐銬呢,嘴里吐槽著:“真麻煩!”
賈貴平一點不敢有怨言,完全沒有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樣子,低著頭等著對方解鎖。
宋韞蹲在山腰上,眼神冷漠地將他點頭哈腰的樣子,盡收眼底。
解了束縛的賈貴平獨自走在幽靜小道上,天色逐漸昏黃,云邊的一抹光似乎在指引著他,告訴他這些日子的苦都過去了,他又該回到往日吃喝不愁受人追捧的時候去。
突然身后一道沙沙的腳步聲,讓他以為是接他的人出現,他驚喜地轉頭,卻被冰冷的刀刃晃了眼。
“你、你、你!”他連連后退,“你是誰?!”
宋韞握著匕首,卻沒急著動手。
只見她腳尖輕輕往地面一點,那賈貴平身后的石頭瞬間碎裂開來。
賈貴平嚇得身體一顫,定在了原處。
來的人竟然有此功夫?難不成真是要他的命?
“瞧你這害怕的樣子,怎的,是背叛了誰不成?”宋韞壓著喉嚨,發出的聲音如中年女子一般。
“你是梁家來的?還是夢依?不,她不會要我的命!”
賈貴平腦中迅速定位著她的身份,只希望找到突破口,能保住自己一命。
聽見“夢依”二字,宋韞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才發現自己竟然遺漏了這樣一處信息。
她試探著說:“或許,你高估了自己。”
賈貴平瞳孔瞬間一縮,后背發涼。
在牢獄里時,他是恨她沒有出手相助,覺得她要對他趕盡殺絕。但沒想到他竟然會來探視,還告訴他,她不會忘了他,還要救他。
可是現在……
“不要掙扎了,你不是擔心你的妻女嗎,很快她們也會陪你一起下去的。”宋韞眼神冷冷看著他。
賈貴平噗通一下跪了下來,“不!不可以!你告訴她要我的命可以,但我女兒不行!”
宋韞在心底冷哼。
人怎么會有如此兩面,愛著妻女,又愛著另一個女人。
只見她將手里的匕首往他跟前一丟,“有點血性,你若愿意自宮,我留你一命,或許你還有機會回去救你的妻女。”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