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喧囂聲如潮水般涌來,腳步聲、呼喊聲、刀劍碰撞聲混雜在一起,越來越近。有人在厲聲喝問,有老仆驚慌的回應,還有重物被推倒的巨響。
他們來了。周顯的人,或者宮里的人,或者兩者都有。
陸明舒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被重錘擊打的鼓。她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鐵盒,銹蝕的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背上的陸沉舟也聽到了動靜,掙扎著想站起來,但他太虛弱了,剛起身就又跌坐回去。
“快走……”他抓住陸明舒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是瀕死之人,“從后墻走……別管我……”
“不行!”陸明舒斬釘截鐵地拒絕。她看著陸沉舟蒼白的臉,看著他那雙即使在絕境中也依舊清亮的眼睛,突然下定了決心。
她將鐵盒放在地上,雙手抓住盒蓋的邊緣。
“你要做什么?!”陸沉舟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恐。
“用它換你的命。”陸明舒的聲音異常平靜。她用力一扳——
“咔嗒。”
生銹的鎖扣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盒蓋被打開了。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陸明舒低頭看向盒內(nèi),陸沉舟也掙扎著探頭看去,連前院越來越近的喧囂聲都仿佛被隔絕在外。
鐵盒里,沒有金銀珠寶,沒有兵符印信,只有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疊泛黃的信箋,用絲線整齊地捆扎著。最上面一封信的封面上,赫然寫著“三皇子親啟”,落款是……周擎。
鎮(zhèn)北將軍周擎,周顯的父親。
第二樣,是一枚黑色的令牌,非金非鐵,材質(zhì)不明。令牌正面雕刻著一只展翅的鷹,背面是一行小字——“影衛(wèi)令·七”。
影衛(wèi)令?第七號?陸明舒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個眉上有疤的男人——影七。難道這枚令牌,與他有關(guān)?
第三樣,也是最讓陸明舒和陸沉舟震驚的——是一道明黃色的卷軸。
圣旨。
準確說,是一道未發(fā)出的密詔。明黃色的綢緞已經(jīng)有些褪色,但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辨:
“……朕察三皇子行止有異,暗結(jié)黨羽,私蓄兵力,意圖不軌。若朕有不測,或三皇子舉兵逼宮,即廢其皇子位,立九皇子為儲。朝中諸臣,凡見此詔,當遵朕意,輔佐新君,肅清朝綱……”
落款是先帝的御筆親書,加蓋著傳國玉璽的朱紅大印。
日期是……十年前宮變的前三天。
陸明舒的手微微顫抖。這就是先帝的密詔,這就是陸遠征用命保護的東西,這就是足以讓周家覆滅、讓朝堂震動的證據(jù)。
但陸沉舟的目光,卻死死盯在那枚黑色的影衛(wèi)令上。
“第七號……”他喃喃道,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怎么會……怎么會在他手里?”
“什么意思?”陸明舒問。
陸沉舟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痛苦,還有……一種深沉的明悟。
“影衛(wèi)的令牌,從來只屬于影衛(wèi)本人。”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死后必須交回,或者隨葬。絕不可能流落在外。”
他抬起頭,看著陸明舒:“除非……令牌的主人,沒有死。或者說……沒有真正死去。”
陸明舒的心臟猛地一跳。她想起了影七那張冷峻的臉,想起了他左眉上那道疤痕,想起了他說“十年前,他就是我的師父”時那種復雜的語氣。
“你的意思是……”她試探著問,“這枚令牌,原本屬于……那個老者?”
陸沉舟緩緩點頭:“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老者,就是當年的影七。或者說……是影衛(wèi)第七號的上一任主人。”
信息如驚雷般在陸明舒腦海中炸開。老者是影七?影七是老者的徒弟?那現(xiàn)在這個年輕的影七又是誰?繼承者?還是……冒名頂替者?
“等等,”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老者是影七,那他為什么要隱姓埋名?為什么要把令牌交給你的父親?又為什么要幫我們?”
陸沉舟閉上眼睛,像是在消化這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許久,他才重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只有一個解釋。”他緩緩道,“十年前那場宮變,影衛(wèi)內(nèi)部……出了問題。有人背叛,有人犧牲,有人……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的目光落回鐵盒:“我父親留下這枚令牌,不是為了保護它,而是為了……證明某個真相。證明影衛(wèi)中,有人的身份是假的,有人的忠誠是裝的。”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一聲慘叫——是老仆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驚恐。
緊接著,雜亂的腳步聲沖進了中院,距離后園只隔著一道月洞門!
沒有時間了。
陸明舒迅速將三樣東西塞回鐵盒,蓋上盒蓋。她將鐵盒抱在懷里,然后彎腰去扶陸沉舟。
“我們走!”她的聲音急促而堅定。
“去哪里?”陸沉舟問。他的身體依舊虛弱,但眼神卻異常清明,仿佛打開了那個鐵盒,也打開了他心中某個塵封已久的枷鎖。
“去找老者。”陸明舒說,“用這個盒子,換你的解藥。”
“可是……”
“沒有可是!”陸明舒打斷他,“陸家上百口人的命重要,但你的命也重要!而且……”她的目光掃過手中的鐵盒,“這盒子里的東西,也許比你想象的更重要。它不僅能救你,也許……還能救很多人。”
陸沉舟怔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卑微怯懦、此刻卻勇敢果決的女子,心中涌起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
“為什么……”他輕聲問,“為什么愿意為我做到這一步?”
陸明舒沒有回答。她只是用力將他扶起,攙著他,朝后園最深處走去。那里有一道矮墻,翻過去就是莊園外的荒野。
前院的追兵已經(jīng)沖進了中院,能聽到他們粗暴的翻找聲和呼喊聲:
“搜!每個角落都搜!世子一定在這里!”
“后園!去后園看看!”
腳步聲朝月洞門涌來。
陸明舒和陸沉舟已經(jīng)來到了矮墻下。墻不算高,但對于虛弱的陸沉舟來說,依然是個難題。
“你先上去。”陸明舒說。她蹲下身,讓陸沉舟踩著她的肩膀。
陸沉舟猶豫了一下,但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是照做了。他勉強爬上墻頭,坐在上面喘息。
陸明舒后退幾步,助跑,一躍而起,雙手抓住墻頭,輕盈地翻了上去。整個過程不到三息時間,動作干凈利落,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婢女。
陸沉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他沒有多問。
兩人跳下矮墻,落在莊園外的荒草叢中。陸明舒攙扶著陸沉舟,辨明方向,朝南面的山林跑去。
身后,莊園里傳來追兵沖進后園的呼喊:
“這里有翻動的痕跡!”
“土是新的!有人挖過東西!”
“追!他們跑不遠!”
陸明舒和陸沉舟已經(jīng)鉆進了山林。茂密的樹木和灌木暫時遮蔽了他們的身影,但追兵顯然不會輕易放棄。
“往這邊走。”陸明舒憑著記憶,帶著陸沉舟朝一個方向前進。她記得老者說過,三天后會在獵戶小屋等她。現(xiàn)在雖然才過去一天,但也許……他會在那里?或者,至少那里比別處更安全些。
山路崎嶇,陸沉舟的身體狀況又極差。沒走多遠,他就開始劇烈咳嗽,嘴角又溢出血絲。老者的“回陽續(xù)命散”藥效正在消退,“蝕骨枯”的寒毒重新抬頭,而更可怕的是,“牽機引”的毒性也在潛伏著,等待發(fā)作的時刻。
“少爺,堅持住。”陸明舒一邊攙扶他,一邊警惕地觀察四周,“就快到了。”
“如果……”陸沉舟喘息著說,“如果老者不在……或者他不肯交易……”
“那我就找別人。”陸明舒的聲音異常堅定,“這盒子里的東西,總有人想要。周顯想要,宮里的人想要,影七想要……總有人,愿意用它來換你的命。”
她說得如此自然,如此理所當然,仿佛用足以顛覆朝局的秘密換取一個人的性命,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陸沉舟看著她,突然笑了。很淡很淡的笑容,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實。
“你變了。”他說,“和以前在侯府時,完全不一樣了。”
陸明舒的心中一緊。她當然變了。經(jīng)歷過生死,經(jīng)歷過背叛,經(jīng)歷過重生,怎么可能不變?
但她只是說:“人總是會變的。”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獵戶小屋的輪廓。小屋靜靜地矗立在林間空地上,看起來和一天前離開時沒什么兩樣。
但陸明舒卻停下了腳步。
太安靜了。安靜得不正常。
沒有鳥鳴,沒有蟲聲,甚至連風聲都仿佛消失了。整片林子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寂靜中。
“有埋伏。”陸沉舟也察覺到了異常,低聲說。
陸明舒點點頭。她將陸沉舟扶到一棵大樹后,讓他靠著樹干坐下,然后將鐵盒塞進他懷里。
“你在這里等著。”她說,“我去看看。”
“不行,太危險……”陸沉舟想阻止,但陸明舒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小屋走去。
她的腳步極輕,像貓一樣踩在落葉上,幾乎沒有聲音。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樹林,耳朵豎得高高的,捕捉著任何細微的動靜。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就在她距離小屋還有約五步遠時,小屋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佝僂的身影走了出來。
是那個老者。依舊是破舊的灰衣,丑陋的木制面具,手中提著那個陳舊的藥箱。
他站在門口,看著陸明舒,面具后的眼睛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你來了。”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比我想象的早。”
“你給他下了毒。”陸明舒開門見山,“我要解藥。”
老者沒有否認。他只是問:“東西帶來了嗎?”
陸明舒從懷中取出鐵盒——當然,她早就將真正的鐵盒藏在了別處,這只是個相似的木盒,里面放著幾塊石頭,用來試探。
她將木盒舉起來:“在這里。解藥呢?”
老者的目光在木盒上停留了片刻,突然笑了——那笑聲干澀而詭異,像是從破風箱里擠出來的。
“丫頭,你太小看我了。”他說著,突然抬手一揮!
一道寒光從他袖中射出,直取陸明舒手中的木盒!
陸明舒早有防備,側(cè)身一閃,寒光擦著她的手臂飛過,“奪”的一聲釘在了身后的樹干上——是一枚三寸長的鋼針,針尖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劇毒。
幾乎在同時,四周的樹林里,突然涌出十幾個黑衣人!
他們從樹上跳下,從灌木后鉆出,從地面躍起,瞬間將陸明舒圍在中間。每個人都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勁裝,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手中握著各式兵器,刀、劍、匕首、短弩……殺氣凜然。
陸明舒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中計了。老者根本就沒打算公平交易,他只是設了個陷阱,等她自投羅網(wǎng)。
“把真正的鐵盒交出來。”老者的聲音變得冰冷,“否則,你和陸沉舟,都會死得很痛苦。”
陸明舒握緊了手中的木盒,身體微微弓起,擺出防御姿勢。她沒有武器,只有一把生銹的柴刀還插在腰間,面對十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幾乎沒有勝算。
但她不能退縮。陸沉舟還在后面,她必須為他爭取時間。
“鐵盒不在我身上。”她試圖拖延時間,“我把它藏起來了。如果我死了,你們永遠也找不到。”
老者冷笑:“你以為我會信?”
“信不信由你。”陸明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如果你殺了我,就真的找不到了。那里面……可是有先帝的密詔,有周擎通敵的證據(jù),還有……影衛(wèi)第七號的令牌。”
最后幾個字,她說得很慢,很清晰。
老者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雖然隔著面具,但陸明舒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第七號令牌?”
“對。”陸明舒盯著他的眼睛,“那枚令牌,原本是屬于你的,對嗎?影衛(wèi)第七號的……上一任主人。”
四周一片死寂。連那些黑衣人都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等待老者的指示。
老者沉默了很久。風吹過林間,枯葉簌簌落下,更添幾分肅殺。
“你看到了盒里的東西。”他終于開口,聲音變得極其低沉,“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你不是為了還債才幫我們。”陸明舒緩緩道,“知道你要那個盒子,不只是為了扳倒周家,更是為了……證明什么。證明你的身份?還是證明……某些人的背叛?”
老者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緩緩抬起手,摘下了臉上的木制面具。
面具下的臉,讓陸明舒倒吸一口涼氣。
那不是她想象中的蒼老面容,而是一張……幾乎完全毀容的臉!
整張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像是被火燒過,又像是被利刃反復切割。鼻子塌陷,嘴唇歪斜,只有那雙眼睛還算完整,此刻正死死盯著陸明舒,眼中充滿了痛苦、仇恨,還有一種深沉的悲哀。
“這就是代價。”老者的聲音嘶啞,“十年前那場大火,我雖然活了下來,卻變成了這副鬼樣子。而放火的人……就是現(xiàn)在的影七,我曾經(jīng)的徒弟。”
陸明舒的心臟狂跳。她猜對了!老者真的是影七的師父,真的是令牌的上一任主人!
“他為什么要殺你?”她問。
“因為他背叛了影衛(wèi),投靠了三皇子。”老者的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宮變那夜,他本該率影衛(wèi)護衛(wèi)先帝,卻故意放水,讓叛軍攻入內(nèi)宮。事后為了滅口,又放火燒了影衛(wèi)的駐地,想將我們?nèi)繜馈!?/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我僥幸逃了出來,但容貌盡毀,武功也廢了大半。這些年,我隱姓埋名,像只老鼠一樣活著,就是為了搜集證據(jù),有朝一日揭穿他的真面目,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那陸遠征……”
“陸遠征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老者說,“在宮變前,陸遠征就察覺影衛(wèi)內(nèi)部有問題,暗中調(diào)查,找到了影七與三皇子往來的證據(jù)。但他還沒來得及上報,宮變就發(fā)生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死前,將那些證據(jù),連同先帝的密詔、影七的令牌,一起交給了我。讓我保管好,等時機成熟,再公之于眾。”
“那你為什么不早拿出來?”陸明舒不解。
“因為時機不對。”老者搖頭,“新帝即位后,為了穩(wěn)定朝局,重用周擎,也繼續(xù)任用影七。我若那時拿出證據(jù),不但扳不倒他們,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
他看向陸明舒:“所以我等了十年。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等一個能一舉扳倒他們的機會。而現(xiàn)在……時機終于來了。”
“因為陸沉舟?”陸明舒問。
“因為陸沉舟手里的盒子,能引出所有相關(guān)的人。”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周顯要殺他,是為了銷毀周家的罪證。影七要殺他,是為了找回令牌,徹底掩蓋過去。而宮里……也有人不想那些秘密曝光。”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沉:“但我沒想到,陸遠征會把盒子留給他兒子。更沒想到,陸沉舟寧愿死,也不愿打開盒子。”
“所以你利用我。”陸明舒明白了,“你知道我會去救他,知道我會找到盒子,所以你設下這個局,等我?guī)е凶觼碚夷恪!?/p>
老者沒有否認:“我需要那個盒子。不僅是為了報仇,也是為了……兌現(xiàn)對陸遠征的承諾。他救了我一命,我答應他,一定會讓真相大白,讓該死的人付出代價。”
他伸出手:“把盒子給我。我保證,會給你解藥,會放你和陸沉舟走。甚至……會幫你們離開京城,開始新的生活。”
陸明舒看著他那張毀容的臉,看著他眼中深沉的痛苦和執(zhí)念,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
她相信他的話——至少相信一部分。相信他真的想報仇,真的想兌現(xiàn)承諾。但她也知道,一旦交出盒子,她和陸沉舟就真的成了棋子,成了這場十年恩怨中的過客。
而陸沉舟……他會同意嗎?他會愿意用父親留下的秘密,去交換自己的命嗎?
就在她猶豫之際,身后突然傳來陸沉舟的聲音:
“給他。”
陸明舒猛地回頭,只見陸沉舟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藏身處走了出來,正扶著樹干,艱難地站立著。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少爺……”陸明舒想說什么,但陸沉舟搖了搖頭。
“把盒子給他。”他重復道,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這是我父親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
他看向老者:“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老者問。
“解藥要先給。”陸沉舟說,“我要親眼看著她服下解藥,安全離開。然后……我會把盒子的藏匿地點告訴你。”
“不行!”老者斷然拒絕,“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可以派兩個人跟著她。”陸沉舟平靜道,“等她安全了,再讓他們回來報信。那時,我告訴你地點。”
老者沉默著,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
陸明舒卻急了:“不行!少爺,你不能……”
“聽話。”陸沉舟打斷她,目光溫柔而堅定,“這是我欠你的。你為我做了這么多,現(xiàn)在……該我還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陸明舒心上。她的眼眶瞬間紅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林突然傳來一聲長嘯!
緊接著,更多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伴隨著呼喝聲:
“在那邊!”
“包圍他們!”
“一個都不許放走!”
又一批人來了!而且聽聲音,人數(shù)比老者的黑衣人更多!
老者的臉色一變:“是影七的人!他果然也來了!”
他當機立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扔給陸明舒:“這是‘牽機引’的解藥。一半內(nèi)服,一半外敷傷口。快走!”
陸明舒接住瓷瓶,卻沒有動:“那少爺……”
“我留下。”陸沉舟說,“你快走!記住,不要回頭!”
“不行!”陸明舒幾乎是吼出來的,“要走一起走!”
“來不及了!”老者厲聲道,“影七的人馬上就到!你再不走,我們都得死!”
陸明舒看向陸沉舟,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陸沉舟看著她,眼中有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活下去。”他說,“替我看看,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然后,他猛地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他是故意的,他要引開追兵!
“少爺!”陸明舒想追,卻被老者一把拉住。
“快走!”老者將一個小包裹塞進她懷里,“這里面有銀子、路引、還有一封信。去江南,找一個叫‘柳先生’的人,他會幫你。”
“可是……”
“沒有可是!”老者推了她一把,“記住,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結(jié)局!”
陸明舒被推得踉蹌幾步,回頭看去,只見陸沉舟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樹林深處,而更多的黑衣人正從四面八方涌來,將老者和他的手下團團圍住。
刀劍碰撞聲、慘叫聲、怒喝聲瞬間響起,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她咬了咬牙,握緊手中的瓷瓶和包裹,轉(zhuǎn)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眼淚模糊了視線,但她不敢擦,只是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不舍、愧疚都甩在身后。
身后,廝殺聲越來越遠,漸漸被風聲和林濤聲淹沒。
而她的前方,是無盡的黑暗,和無盡的未知。
【生存時間倒計時:21天22小時15分47秒……】
倒計時無聲跳動。而她懷中的瓷瓶冰冷,包裹沉重,心里空蕩蕩的,像被挖走了一塊。
陸沉舟,等我。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一定會回來救你。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