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自責的話,蘇婉君猛地抬起頭。
晶瑩的淚珠順著她消瘦的臉頰滾落,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爸,沒事的,會好起來的?!?/p>
“再說了,我覺得現在也挺好的,只要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在一塊,就很幸福?!碧K婉君故作堅強的說道。
母親李淑桐也抹著眼淚,輕輕攬住女兒的肩膀。
她曾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太太,如今雙手卻布滿了老繭和裂口。
“傻女兒,說這些做啥子?!?/p>
李淑桐嘆息著,聲音沙啞。
一家人沒有相互的指責與責怪,但悲傷的情緒卻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片陰霾揮之不去,就像他們永遠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回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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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沈家大院的灶房里已經飄出了稀粥的寡淡香氣。
飯桌上,一家人圍坐著,氣氛有些沉悶。
黑乎乎的窩窩頭,一人一個,配上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紅薯稀飯,這就是沈家全部的早飯。
沈家俊默默啃著窩頭,心里卻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堵得慌。
昨天,他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跟家里人說了。
不出意外的掀起了驚天巨浪。
基本上家里人是清一色的反對。
只因為對象是蘇婉君,是資本家的閨女。
可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就憑蘇婉君的樣貌,說話溫聲細語的,十里八鄉小伙子還不得把她家的門檻踏破。
“家俊,今天不用下地,你……”母親王秀蘭扒拉著碗里的稀飯,欲言又止。
沈家俊的大哥沈家國埋頭吃飯,沒吭聲。
大嫂吳菊香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接了話:“媽,還能干啥,家俊心思都在人家蘇老師身上呢,哪還有空管家里的事。”
這話一出,飯桌上的空氣瞬間凝固。
任桂花瞪了兒媳婦一眼:“你少說兩句,吃你的飯!”
吳菊香不怕她,筷子在碗邊敲得當當響:“我說的是實話嘛。蘇家那樣的家庭,是資本家,咱們跟他們家扯上關系能有好嗎,趁早我再給小弟說個親事,讓他忘了蘇家那閨女。”
吳菊香的話,沈家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相親哪有自由戀愛好。
而且在這窮鄉僻壤哪還有比蘇婉君更好的女生。
他知道大嫂也是為他好,蘇家在這個年代背景特殊,跟他們家接親很容易就受到連累。
而且沈家人口多,兩個哥哥都有家庭要養活,大家全靠著工分過活,一年到頭勒緊褲腰帶,也只是勉強糊口。
手頭根本沒有余錢。
也拿不出像樣的彩禮,他確實很難厚著臉皮再登蘇家的門。
“行了!”一直沉默的沈父沈衛國把筷子重重一拍。
“一天到晚就聽你在這嚼舌根,家俊的婚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吳菊香被公公一吼,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嘴,只拿眼睛一個勁地剜沈家俊。
沈家俊放下手里的半個窩頭,再也吃不下去了。
“爸,媽,我吃飽了。”
他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堂屋。
身后的氣氛依舊壓抑,他卻不想再聽。
站在院子里,看著灰蒙蒙的天,沈家俊攥緊了拳頭。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不能因為彩禮的事,就讓蘇婉君被人看輕,也讓自己在家人面前抬不起頭。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上山!
今天剛好不用下地,他準備去后山碰碰運氣。
這個年代,山里就是個寶庫,運氣好了,打到個野雞野兔,不僅能給家里改善伙食,拿去黑市換錢,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他前世雖然只是個普通的辦公室職員,但大學時是體育特招生,練過好幾年的田徑和散打,野外生存和身體素質這一塊,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資本。
穿越到這個身體后,原主常年干農活的底子加上他前世的鍛煉習慣,讓他的體魄比村里任何一個壯勞力都要強悍。
想到就做。
沈家俊回屋拿了把砍柴的短刀別在腰后,又找了個麻袋,跟悶頭抽煙的沈父打了聲招呼,便徑直出了門。
后山林子茂密,平日里除了砍柴的孩子和采野菜的婦女,很少有人往深處走。
沈家俊仗著自己藝高人膽大,專挑那些少有人走的路。
他在山林里穿梭,耳朵和眼睛都提到了最高警惕。
前世學過的追蹤技巧在腦中一一浮現,他仔細分辨著地上的痕跡,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獵物蹤跡。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太陽都快升到頭頂,他把附近的山頭繞了大半圈,別說野雞野兔了,連根毛都沒看著。
這山里的野物,比他想象的還要精。
沈家俊靠在一棵大樹下,抹了把額頭的汗,心里不免有些泄氣。
難道今天又要空手而歸?
不行。
他不能就這么放棄。
一想到蘇婉君那雙清澈又帶著信任的眼,他就覺得今天說什么也得弄點東西回去!
他稍作休息,喝了口水,準備換個方向再找找。
就在他準備起身下山,往另一片林子去的時候,腳下的一串印記,忽然讓他停住了腳步。
那不是人的腳印,也不是野豬或者兔子的。
是蹼狀的。
鴨子的腳??!
沈家俊心中一動。
這深山老林的,哪來的鴨子?
他順著腳印的方向看去,目光穿過一片稀疏的樹林,落在山腳下一片廣袤的蘆葦蕩上。
那片蘆葦蕩他知道,緊挨著一條小河,因為里面草比人高,水深泥濘,還時常有蛇出沒,所以村里人幾乎從不涉足。
有水,有蘆葦……
野鴨!
肯定是野鴨!
沈家俊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
野雞野兔沒找著,要是能抓到幾只野鴨,那也是天大的收獲!
他壓下心中的狂喜,貓著腰,順著那串斷斷續續的腳印,小心翼翼地朝山腳下的蘆葦蕩摸去。
越靠近,空氣中的水腥味就越重。
蘆葦蕩的邊緣,泥土濕軟,新的鴨子腳印更加清晰了。
沈家俊撥開身前一人多高的蘆葦,一個隱蔽的水洼出現在眼前。
水洼里,幾只灰褐色的野鴨正在悠閑地梳理著羽毛,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
就是它們!
沈家俊心中大喜,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