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俊只是笑了笑,沒多解釋。
回到自家院子,他把兩頭山羊往地上一扔,解開了捆著的蹄子。
沒想到那兩頭羊只是被槍彈擊暈了過去,一落地,緩過勁兒來,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開始在院子里亂竄。
院子里的黑風和閃電一見這活物,頓時興奮了,汪汪叫著就沖了上去。
“哎!哎!別亂來!”沈家成聽到動靜從屋里跑出來,看到這一幕,急得想上前阻攔。
這兩頭羊可是精貴的肉食!
“哥,別管!”沈家俊攔住了他,眼神里閃著精光。
“正好,用這兩頭活物給那倆家伙練練!”
只見兩條獵犬野性十足,繞著兩頭受了傷的山羊不斷撲咬。
山羊幾次想跑,都被它們死死纏住。
幾個來回下來,那頭半大的母羊率先體力不支,被黑風一口咬住了喉嚨。
“家俊!快!要咬死了!”沈家成急得直跺腳。
沈家俊的眼神卻很平靜。
“哥,咬死了就咬死了,正好晚上燉一鍋!”
話音剛落,那頭母羊已經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沈家成看著這一幕,心疼得直咧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大腿。
“對了!你忘了!按村里的規矩,獵人打獵得先給大隊部交一部分肉上去!你交過了嗎?”
沈家俊一怔,隨即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你看我這記性,光顧著高興,把這茬給忘了!”
他不再猶豫,立刻扛起那頭已經被咬死的黃山羊,就準備往外走。
看著弟弟這風風火火的樣子,沈家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小子,本事是越來越大了,但這丟三落四的毛病,還真是一點沒變。
沈家俊扛著羊,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村口的大槐樹下,父親沈衛國正和村里幾個叔伯輩的漢子蹲在地上,滿身是泥,似乎在趕制一批土缸。
“爸,幾位叔!”沈家俊高聲喊道。
那幾個漢子抬起頭,看到他肩上那頭肥碩的山羊,眼睛都直了。
“嚯!家俊你小子行??!這才一下午的功夫,就弄回來這么個大家伙!”
一個黑臉膛的叔伯大笑著,語氣里滿是贊賞。
沈衛國看著兒子,臉上也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但嘴上還是那副沉穩的樣子。
“送往大隊部?”
“嘿嘿,正要去呢!”
沈家俊咧嘴一笑,熱情地發出邀請。
“幾位叔,晚上都別走了!到我家喝酒吃肉!我媽肯定燉一大鍋羊肉湯!”
“那哪行!不行不行!”幾個叔伯連連擺手推辭。
“叔,就這么定了!你們幫我爸干活,我這當兒子的不得好好謝謝你們?”
“誰要是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
沈家俊把胸脯拍得嘭嘭響。
幾個叔伯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行!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我先去大隊部交肉!”
等沈家俊從大隊部回來,院子里那只小羊羔已經被收拾干凈。
羊皮完整地剝了下來,羊肉和骨頭也分門別類地擺在了大木盆里。
蘇婉君正在灶房門口擇著蔥姜,準備晚上燉湯的佐料。
見他回來,她抬起頭,溫柔的眉眼彎成一道好看的月牙。
屋里頭。
沈家俊一腳踏進堂屋,就聽見大哥沈家成的聲音,此刻卻帶著幾分執拗。
“三十塊錢,確實太少了。當初我娶菊香,彩禮都給了五十?!?/p>
“這不光是錢的事,這是看不起咱們金鳳,不誠心!”
沈家成黝黑的臉膛上,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他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也有自己的底線,尤其事關自家妹子一輩子的幸福。
任桂花坐在一旁,手里納著鞋底,卻半天沒穿過一針,顯然也是心煩意亂。
沈衛國坐在太師椅上,抽著旱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先別急著下定論。見個面,看看人咋樣,又不是今天就拍板定案。”
沈家俊沒摻和父母兄長的話,他徑直走到沈金鳳的房門前,抬手敲了兩下。
“金鳳,是我,二哥。你出來一下?!?/p>
屋里沉默了片刻,才傳來門閂被拉開的聲音。
沈金鳳低著頭走了出來,眼圈還是紅的。
沈家俊看著她,聲音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別聽爸媽他們的,也別聽王媒婆的。”
“二哥就問你一句,你自己是咋想的?想不想去見見那個機磚廠的工人?”
沈金鳳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她抬起頭,眼里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她環視了一圈家人,最后目光落在沈家俊身上。
“我不想去。”
堂屋里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
好家伙,他們這合計了半天,竟然把最關鍵的正主給忘了!
“死丫頭!你這是咋了?”
任桂花最先反應過來,手里的鞋底往桌上重重一拍,嗓門也揚了起來。
“工人!鐵飯碗!多少姑娘打破頭都想嫁的!你咋就不想去了?”
“難不成……你也跟村西頭的趙金芝一樣,看上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青了?”
任桂花這話一出,沈金鳳的臉變得慘白,隨即又漲得通紅。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急急地辯解,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
“咱們家日子才剛好過一點,二哥打獵,嫂子懷了娃,我想在家里多待兩年,幫幫你和爸?!?/p>
“而且……而且我就是覺得心里不踏實,總覺得那家人不靠譜!”
看著妹妹哭得梨花帶雨,沈家俊心里一疼。
他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沈金鳳的頭。
“哭啥子。不想去就不去,天大的事有哥給你頂著?!?/p>
他的目光掃過父母,語氣斬釘截鐵。
“金鳳你放心,咱家不賣女兒!要是那人不好,你就算在家里當一輩子姑娘,二哥也養著你!”
這話讓沈金鳳的哭聲漸漸止住了。
任桂花張了張嘴,想罵兒子說胡話,可看著女兒那副樣子,終究是把話咽了回去。
……
夜色漸深,羊肉湯的香氣早已散去。
沈衛國和任桂花的屋里,還亮著一豆昏黃的油燈。
任桂花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推了推身邊還在抽著悶煙的男人。
“哎,衛國,你說金鳳那丫頭,到底是個啥情況?我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