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原本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得可怕。
趙振國眉頭緊鎖。
救人?
那可是老虎!
要是野豬還好說,這么多人加上土槍也能對付,可這是百獸之王,現(xiàn)在天又要黑了,上去不是送死嗎?
“家成啊……”趙振國語氣艱難,“這天都黑了,現(xiàn)在上去……”
“那是我爹和兄弟!”沈家成眼珠子都紅了,轉(zhuǎn)頭看向周圍那幫平時稱兄道弟的村民。
“叔,伯,你們不是有槍嗎?咱們這么多人,怕個球啊!”
沒人吭聲。
一個個村民或是低頭看腳尖,或是把臉別向一邊。
那可是老虎,誰嫌命長?
就在這時,人群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
“家成啊,不是叔不幫你。”
“這老虎可是山神爺,你爹和你弟這時候還在山上,那是命里該有一劫。”
說話的是陳老三,這二流子斜倚在門框上,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一臉的幸災樂禍。
“咱們要是上去,惹惱了山神爺,這大蟲要是下山進了村,全村老少都得跟著遭殃。”
“咱們可不能為了你家那兩口子,讓全村人去送死吧?”
“你說啥子!”
沈家成渾身發(fā)抖,那是氣的,也是急的,他沖上去就要揪陳老三的衣領(lǐng)。
“你個狗日的陳老三,我弟前幾天才給村里人弄了藥材換了糧食!”
陳老三往后一縮,嘴上卻不饒人。
“糧食是換的又不是給的,大家都是用藥材換的。”
“反正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送死。”
周圍幾個村民也小聲嘀咕起來。
“是啊,這也太危險了。”
“天黑了老虎更兇……”
沈家成看著這一張張冷漠的臉,心涼了半截。
就在這時。
“一群沒卵子的慫貨!”
一聲暴喝從院門口傳來。
只見老朱、老侯和老張三個老獵戶,一人手里牽著條大狼狗,背上背著土獵槍,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老朱滿臉怒容,指著陳老三的鼻子罵。
“陳老三,你他娘的還是個人?”
“沈家俊那娃娃為了村里這點口糧,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干!”
“現(xiàn)在人家遇了難,你們就在這說風涼話?”
“白眼狼!一個個都是白眼狼!”老侯也是氣得吹胡子瞪眼。
“你們換的大米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張把槍栓一拉,嚇得陳老三縮了縮脖子。
“家成,別求這幫軟蛋!”
老張拍了拍沈家成的肩膀。
“走!咱們哥幾個跟你上去!”
“我就不信了,咱們幾桿槍加上這幾條好狗,還干不翻一頭畜生!”
“接應不到活人,咱們就把尸首搶回來!”
這番夾槍帶棒的話一出口,院子里瞬間炸了鍋,幾個年輕后生臉上掛不住,梗著脖子嚷嚷。
“老朱叔,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又不是白拿他的,那是給了錢和票的!”
“就是,咋就成了他的功勞?”
老朱把手里的土槍往地上一頓,槍托砸得青石板當當作響。
“給了錢?給了票?以前你們手里沒錢沒票?那時候咋沒見你們穿上暖和棉襖?”
“要是沒有沈家俊去跑關(guān)系,村里那幾個光屁股娃兒能不能活過臘月都兩說!”
這一嗓子吼得那幾個后生啞口無言。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有錢買不到東西是常態(tài),渠道和門路才是關(guān)鍵。
陳老三啐了一口唾沫,滿臉的不屑。
“別往那短命鬼臉上貼金了,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再說了,現(xiàn)在說這些有啥用?那沈家俊估計早就在老虎肚子里打滾了,不死也得殘廢。”
“陳老三,你積點口德!”
老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看向周圍那些猶豫不決的村民。
“有錢有票又咋樣?隔壁村,多少人揣著錢滿世界求爺爺告奶奶都買不著一斤好棉花。”
“現(xiàn)在人遭難了,你們就把恩情撇得一干二凈?”
老侯接著話茬,渾濁的眼里透著精光。
“既然覺得不是沈家俊的功勞,那行。”
“老張,你是個記性好的,把剛才說話這幾個,還有陳老三這種,都記心里。”
“以后沈家再換回啥好東西,糧食也好,肉也好,這些人,一粒米都別想沾!”
這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
誰不知道沈家俊路子野?這才幾天就換了大米,以后指不定還能弄來啥緊俏貨。
剛才還附和陳老三的幾個村民,臉色瞬間變了,訕訕地往后縮。
陳老三卻是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抱著胳膊往墻根一蹲。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
“老子把話撂這兒,那兩父子這會兒肯定涼透了,上去也是收尸,老子才不觸那個霉頭。”
“好!這話大家都聽見了!”
老張盯著陳老三看了一眼,隨后轉(zhuǎn)頭看向趙振國。
趙振國看著這一幕,知道不能再拖了,人心要是散了,這隊伍就不好帶了。
他把煙袋鍋子別在腰間,大手一揮。
“都是一個村的爺們兒,哪那么多廢話!”
“家里有家伙的,不管土槍還是柴刀,都帶上!跟我上山!”
“陳老三不去就不去,少他一個不少!”
大隊支書發(fā)了話,再加上老獵戶的激將法,人群里終于動了起來。
稀稀拉拉站出來得有一半人,雖然臉上還帶著懼色,但好歹是把家伙事兒都抄在了手里。
……
山林深處,血腥氣彌漫。
兩把鋒利的獵刀在月色下翻飛。
沈家俊和沈衛(wèi)國正跪在那頭龐大的虎尸旁,開始給老虎開膛破肚。
“接著!”
虎血瞬間涌出,沈衛(wèi)國眼疾手快地用隨身帶的鋁制軍用水壺接了個滿當。
沈家俊也不含糊,仰脖就是一大口。
滾燙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里,剛才那一身虛汗瞬間被逼干,四肢百骸都涌起一股暖流。
“給狗也留點。”
沈衛(wèi)國自己也灌了幾大口,把剩下的小半壺倒進兩個樹皮做的小槽里。
兩只剛才還萎靡不振的獵犬,聞到這味兒,立馬撲上去舔舐。
這東西大補,也是獵人的規(guī)矩,見了血,人畜都要分一杯羹。
緊接著是取內(nèi)臟。
沈衛(wèi)國的手很穩(wěn),刀尖一挑一轉(zhuǎn),一枚苦膽就被完整地剝離出來。
沈家俊看著父親那行云流水的動作,那絕不是殺豬能練出來的手藝。
“爹,你以前殺過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