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你去靈樞院把笙笙請來。”

老太君發(fā)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這事兒，必須當(dāng)著雙方的面說清楚。

巧的是，秦嬤嬤剛出韶華堂沒多遠(yuǎn)，就撞見了正被劉桂蘭半拉半拽往這邊來的沐水笙主仆。

“我不想去嘛，嬤嬤！”

沐水笙試圖甩開劉桂蘭的手，小臉上寫滿了不情愿。

她只覺得這是場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何必興師動眾。

“一定要去！”

“今天必須把這事兒掰扯明白！”

“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算了！”

劉桂蘭態(tài)度堅決，她是把沐水笙當(dāng)眼珠子疼的，絕不能讓自家小姐吃這種啞巴虧。

秦嬤嬤見狀，連忙上前：“表小姐安好，老太君正讓老奴去請您呢！”

“找我？什么事？”

沐水笙眨著清澈的杏眼，一臉茫然。

她完全沒把早上的意外和老太君的傳喚聯(lián)系起來。

秦嬤嬤面露難色，含糊道：“這個……您去了韶華堂，自然就知道了。”

她實在不好當(dāng)面點(diǎn)破那等尷尬事。

劉桂蘭心里卻是一動。

【老太君這就來叫了？】

【莫非是首輔大人已經(jīng)先一步去說明了情況，現(xiàn)在是要當(dāng)面給個說法？】

她頓時覺得更有底氣了，連忙接口：“正好正好，我們本就是要去找老太君的！小姐，快走吧！”

沐水笙心想，去就去吧。

剛好趁此機(jī)會跟老太君和表哥解釋清楚。

她知道表哥是病人，夢游癥發(fā)作身不由己，她真的不在意。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修行路上遇到的一點(diǎn)小波折。

道門中人，心胸開闊，就當(dāng)是積德行善，治病救人了。

于是，她不再掙扎，跟著秦嬤嬤和劉桂蘭，踏入了氣氛明顯不同尋常的韶華堂。

一進(jìn)門，沐水笙就感覺到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端坐上首的老太君面色嚴(yán)肅。

旁邊坐著的大夫人眼神復(fù)雜，帶著審視。

連平日總是笑呵呵的沈伯伯沈逸軒此刻也正襟危坐。

而那位“罪魁禍?zhǔn)住北砀缟颢k，則站在堂中，身姿挺拔。

見她進(jìn)來，目光便沉靜地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專注。

沐水笙被這陣仗弄得有些懵，但還是乖巧地上前行禮：“笙笙給老太君、沈伯伯、大夫人請安。”

她頓了頓，又看向沈玨，語氣如常地補(bǔ)了一句，“表哥。”

她的聲音清脆，眼神干凈。

沒有預(yù)想中的哭哭啼啼，也沒有半分羞憤欲絕的模樣。

反而帶著點(diǎn)……不明所以的困惑？

這番表現(xiàn)，讓原本準(zhǔn)備好安撫說辭的老太君和打算趁機(jī)“勸和”的沈逸軒都愣了一下。

大夫人更是微微蹙眉，心中疑竇叢生。

【這丫頭，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沈玨目光沉靜，帶著十二分的鄭重，看向一臉懵懂的沐水笙，清晰地說道：“表妹，對于昨夜之事，沈玨深感抱歉。我……愿意負(fù)責(zé)。”

劉桂蘭在一旁聽得心花怒放。

【好！】

【當(dāng)著所有長輩的面承諾，這沈玨倒是個說話算話的！】

【名分穩(wěn)了！】

然而，沐水笙的反應(yīng)卻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見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連擺手，語氣輕松甚至帶著點(diǎn)寬慰：

“啊？不用的不用的，表哥！我知道你是生病了，夢游癥嘛，自己做不了主的，做不得數(shù)，做不得數(shù)的！”

她這話說得理所當(dāng)然。

清澈的杏眼里沒有半分委屈或羞澀。

只有“我理解你，你別放在心上”的純粹。

“……”

整個韶華堂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懵了！

大夫人內(nèi)心先是愕然，隨即涌上一陣難以言喻的竊喜。

【不用負(fù)責(zé)？】

【這丫頭……竟然自己拒絕了？！】

老太君則是又急又心疼，看著沐水笙那“懂事”的樣子，眼圈都差點(diǎn)紅了。

【我的傻笙笙啊！】

【你怎么這么傻！】

【這是吃了虧還想往肚子里咽啊！】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沈逸軒更是直接傻眼，腦子里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這……這丫頭……難道還看不上我兒子？！】

【我兒子可是當(dāng)朝首輔！青年才俊！】

【她居然……拒絕了？！】

而沈玨，在聽到沐水笙那毫不猶豫的拒絕時，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

他看著她那雙清澈得不含雜質(zhì)的眼睛。

里面沒有欲擒故縱，沒有委屈求全。

只有最直白的“不需要”。

【她竟然……真的不要我負(fù)責(zé)？】

【是了，定是我誠意不夠，讓她覺得我只是在履行責(zé)任，并非真心，所以她心中懼怕，不敢應(yīng)下。】

沈玨立刻在心中為自己的“失敗”找到了理由。

那股勢在必得的念頭反而更加熾烈。

沐水笙心里還在為自己的“深明大義”點(diǎn)贊。

【看我多大度！】

【跟你一個病人計較什么呀，治好你的病才是正經(jīng)！】

劉桂蘭在一旁急得直跺腳，恨不得上去捂住自家小姐的嘴！

【我的小祖宗啊！】

【你這腦子里裝的是道法還是漿糊？！】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姻緣！】

【首輔夫人的位置啊！】

【你怎么就要往外推？！】

她剛想不顧尊卑地替沐水笙開口，把這場“負(fù)責(zé)”坐實。

卻見沈玨忽然轉(zhuǎn)向老太君，撩袍，“咚”地一下，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他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祖母，父親，母親！孫子行為失檢，唐突表妹，鑄成大錯！孫兒知錯，更愿一力承擔(dān)！在此懇請長輩們做主，允我娶表妹沐水笙為妻！沈玨必當(dāng)珍之愛之，絕不辜負(fù)！”

他這話，是將所有的責(zé)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并且將“負(fù)責(zé)”直接提升到了“求娶”的高度。

態(tài)度堅決，毫無轉(zhuǎn)圜余地。

沐水笙徹底傻眼了！

【誰、誰要你這種負(fù)責(zé)啊！】

她腦子里瞬間閃過師尊帶她云游四海、逍遙自在的畫面。

閃過道觀里的清靜歲月。

閃過她身為掌教，行走天下的憧憬……

她才不要被困在后宅方寸之地，做什么首輔夫人！

況且她不喜歡表哥呀！

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什么禮數(shù)了，脫口而出，聲音清脆響亮，帶著明顯的抗拒：

“我不要你負(fù)責(zé)！我、我不要嫁你為妻！”

話音落下，滿堂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