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跟您走!求圣僧高抬貴腳,饒我一命吧!”
聽到這凄厲的求饒聲,玄奘嘴角的弧度愈發(fā)冰冷,他緩緩松開了腳。
孫悟空嘿嘿一笑,走過去將插在遠(yuǎn)處山壁上的九齒釘耙拔了出來。
“當(dāng)啷”一聲,釘耙被扔到了豬剛鬣面前。
豬剛鬣如蒙大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也顧不上去擦臉上混合著泥土與鮮血的污漬,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看著眼前這三尊煞神,雙腿還在不住地打哆嗦。
他堂堂天蓬元帥,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可形勢比人強(qiáng)。
在那能一棒將自己打成重傷的孫悟空,和這喜怒無常、殺伐果斷的神秘和尚面前,他只能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死死壓在心底,不敢流露分毫。
玄奘看著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心中冷笑一聲。
要想徹底收服這頭懶惰狡猾的肥豬,光是打壓還不夠,必須讓他從心底徹底絕望,再給他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玄奘負(fù)手而立,神情淡漠地看著他,緩緩開口:“天蓬元帥,貧僧且問你。”
“那南海的觀音前來尋你,可是讓你在此等候取經(jīng)人,拜其為師,保他西行?”
豬剛鬣聞言,身子猛地一震。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玄奘。
這和尚怎么會知道此事?!
觀音菩薩前來點(diǎn)化乃是機(jī)密,除他自己與菩薩外,再無第三人知曉。
這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未卜先知到如此地步?
他心中驚濤駭浪,嘴上卻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點(diǎn)頭哈腰地回稟道:“是…是!圣僧神機(jī)妙算!菩薩正是如此吩咐的!”
他還以為對方是菩薩派來接引自己的人,連忙補(bǔ)充道:“菩薩還說,只要我功成之后,便可得一個正果,重歸仙班!”
他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幾分期盼。
畢竟,這是他五百年來唯一的念想了。
然而,他等來的不是玄奘的認(rèn)同,而是一聲充滿譏諷的冷笑。
“正果?”
玄奘聞言,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他搖了搖頭,圍著惴惴不安的豬剛鬣緩緩踱步。
那冰冷的目光看得豬剛鬣渾身發(fā)毛,如坐針氈。
“貧僧乃是一介凡僧,因常年誦經(jīng),略通一絲望氣之術(shù)。”
玄奘的聲音悠悠傳來。
“我觀你印堂發(fā)黑,頭頂晦氣纏繞,仙根雖在,卻早已被一股油滑葷腥的污穢之氣死死縛住。”
“若你真按那菩薩所言,去保什么取經(jīng)人西行……”
玄奘說到此處,故意停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身,與豬剛鬣四目相對,那雙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緩緩說道:“你這一路上,必定是當(dāng)牛做馬,受盡苦累!粗活、累活都是你的,功勞、好處卻沒你的份!”
“你那未來的大師兄脾氣火爆,你少不得要挨他的閑氣,甚至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毒打。”
“辛辛苦苦熬到西天靈山,論功行賞之時……”
玄奘拖長了語調(diào),看著豬剛鬣不自覺豎起的耳朵,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你猜,”
“以你這一路偷奸耍滑的功勞,和你這身深入骨髓的凡俗習(xí)氣,”
“人家會給你一個什么樣的正果?”
豬剛鬣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直覺告訴他,從這和尚嘴里絕不會說出什么好話。
果不其然。
玄奘搖了搖頭,用一種仿佛親眼見證的語氣斷言道:“貧僧仿佛已經(jīng)看見了。”
“在那金碧輝煌的靈山大殿上,功德圓滿,佛光普照。”
“別人都加升大職正果,封佛的封佛,做菩薩的做菩薩。”
“而你……”
“卻被留了下來,專門負(fù)責(zé)……”
玄奘看著豬剛鬣那張肥胖的臉,不緊不慢的開口。
“負(fù)責(zé)打掃諸佛享用完畢后所剩的,所有貢品。”
“別人大口吃肉,你只能跟在后面收拾桌子。”
“別人吃剩下的,才是你的。”
“這,便是他們?yōu)槟憔臏?zhǔn)備的所謂正果!”
豬剛鬣整個人都懵了,腦中“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耳邊只剩下那和尚冰冷的話語在不住地回響。
別人吃肉,你打掃桌子!
別人喝湯,你收拾碗筷!
別人吃剩下的,才是你的!
他仿佛已經(jīng)看見,自己在金光燦燦的靈山上,對著堆積如山的蟠桃仙果、龍肝鳳髓瘋狂地流著口水。
而其他佛陀菩薩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自己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等他們酒足飯飽,拍拍屁股走人,自己才能上前去收拾那些殘羹剩飯。
這算什么狗屁“正果”?!
這比他現(xiàn)在當(dāng)個妖怪還要凄慘一千倍!
他豬剛鬣在天庭好歹也是統(tǒng)領(lǐng)八萬天河水軍的天蓬大元帥,何曾受過這等鳥氣?
這是把他當(dāng)成專門吃泔水的家豬了嗎?!
玄奘看著他由紅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紫的臉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又不輕不重地添了一把火。
“你想想,你因調(diào)戲嫦娥,便被玉帝打了兩千錘,錯投豬胎,心中可有不甘?”
“那高高在上的神佛視你如豬狗,隨意擺布你的命運(yùn),心中可有怨恨?”
玄奘的聲音壓得很低,充滿了致命的蠱惑力。
“現(xiàn)在,機(jī)會就擺在你的面前。”
“是繼續(xù)當(dāng)你的妖怪女婿,最后一步步走進(jìn)別人為你設(shè)好的圈套,淪為一條撿拾殘羹剩飯的可憐走狗?”
“還是……”
他指了指自己,和他身后的孫悟空,眼中閃爍著炙熱的光。
“加入我們。”
“去撕碎枷鎖,去反抗命運(yùn),去將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踩在腳下,然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你自己,選。”
狼王?
還是走狗?
玄奘充滿蠱惑的話語,像一根燒紅的刺,狠狠扎進(jìn)了豬剛鬣的腦子里。
他肥碩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腳下的爛泥都被踩得更深了幾分。
他抬起頭,對上了一雙冷漠的眼睛。
那和尚明明端坐不動,卻仿佛高踞云端,俯瞰著他這只在泥潭里打滾的螻蟻,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能勘破一切的絕對自信。
他又瞥向一旁。
孫悟空正扛著鐵棒,咧著嘴,眼神里全是看好戲的玩味。
“悟空。”忽然,小白龍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一絲不解,“凈壇使者……是個什么果位?聽起來,好像……”
他似乎想不出合適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