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中,煙塵彌漫。
一聲飽含怒氣的咆哮炸開,豬剛鬣手持九齒釘耙,從里面橫沖直撞地闖了出來。
他滿心邪火,勢要將前來尋釁的狂徒當場筑成肉泥,方解心頭之恨。
可當他沖到那片已化作廢墟的洞口,看清來人的模樣后,到了嘴邊的喝罵聲卻猛地卡在了喉嚨里。
洞口之外,逆光站著三人。
當先一人身著月白僧袍,面容俊秀,神情卻是一片冷漠。
他雙手合十,靜立不語,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沉凝氣度。
在他左手邊,站著一名身披銀甲、手持長槍的俊秀青年。
那青年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眼神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正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自己。
這目光讓豬剛鬣背脊的硬鬃不由自主地炸起。
而當他的視線最終落在那和尚右手邊的人身上時,他剛剛還囂張無比的氣焰,瞬間熄滅了大半。
那人尖嘴縮腮,毛臉雷公嘴,一雙火眼金睛閃爍著戲謔而暴虐的光芒。
不是別人!
正是五百年前攪得三界動蕩、神佛不寧,最后被佛祖如來親手鎮壓在五行山下的…齊天大圣,孫悟空!
“是……是你?!”
豬剛鬣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他好歹曾是天庭元帥,對孫悟空這張臉豈會陌生?
他怎么從五行山下出來了?
他怎么會跟一個和尚混在一起?
他來我這云棧洞是何用意?!
幾個念頭在他腦子里瘋狂亂撞,嗡嗡作響。
不等他理出個頭緒,對面的孫悟空已得了玄奘一個隱晦的眼色。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對著豬剛鬣獰笑道:“呆子!事到如今,還不束手就擒!”
話音未落!
孫悟空悍然出手!
手中的如意金箍棒沒有半分花哨,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對著尚在發愣的豬剛鬣當頭砸下!
這一棒,孫悟空雖未用上全力,但其勢已足以崩山裂石。
金箍棒未至,那凌厲的棒風便已刮得豬剛鬣臉上堅硬的鬃毛根根刺痛,幾乎睜不開眼。
豬剛鬣腦中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這猴子竟不講半點道理,一言不合便下此狠手!
生死關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豬剛鬣怒吼一聲,將天仙巔峰的妖力催動到極致,奮力將手中的上寶沁金耙橫舉過頂!
“鐺——!”
一道金鐵交鳴的巨響轟然炸開,迸射的火星照亮了豬剛鬣驚駭欲絕的臉。
狂暴的氣浪以二人為中心席卷開來,將本就狼藉的云棧洞摧殘得塌陷下大片土石。
豬剛鬣只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順著耙身狂涌而來。
那股力量霸道絕倫,仿佛整座山都從天上壓了下來。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他虎口迸裂,鮮血淋漓,雙臂的骨頭仿佛被硬生生砸斷。
手中的九齒釘耙再也握持不住,“嗖”的一聲脫手飛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釘入了遠處的山壁,耙身兀自嗡鳴不休。
而他整個人,則被這一棒從洞府之中直接砸得倒飛出去。
“轟隆!”
豬剛鬣重達千斤的身軀狠狠撞在洞外的山壁上,又重重摔落在地。
他在堅硬的地面上翻滾了七八個圈,才狼狽停下。
渾身的骨頭仿佛都已散架。
“噗!”
他張口噴出一大口混著內臟碎塊的鮮血,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一招。
僅僅一招,他堂堂前天蓬元帥,竟毫無還手之力。
這怎么可能?!
豬剛鬣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
可他還未來得及撐起身體,眼前便是一花。
一只沾滿泥土的僧鞋在他視野里急速放大。
“嘭!”
一聲悶響。
那只腳不偏不倚地重重踩在他的臉上,將他剛剛抬起一點的碩大豬頭,又一次狠狠碾回冰冷堅硬的泥土之中。
他奮力掙扎,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可那只腳卻如山岳般沉重,紋絲不動。
“咯……咯咯……”
豬剛鬣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臉上的骨頭正在巨大的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他毫不懷疑,只要對方愿意,隨時都能將他的腦袋踩成一灘爛泥。
他奮力抬起眼皮,透過模糊的視線,看清了踩著自己的人。
正是那個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神情冷漠的俊秀和尚。
此時,那和尚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淡漠,不起波瀾。
仿佛他腳下踩著的,不是昔日天庭的元帥,只是一塊礙事的石頭。
一道平淡如水的聲音從頭頂緩緩傳來。
“天蓬元帥?”
那聲音很輕,卻讓豬剛鬣渾身一顫。
玄奘低頭看著腳下不住掙扎的豬妖,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對付這種欺軟怕硬、貪生怕死的貨色,任何說教與懷柔都是多余的。
唯有以最直接的暴力,將他打怕、打服,讓他從骨子里感到恐懼,才能徹底收服,令其日后不敢再生二心。
他腳下微微用力。
“咔吧!”
豬剛鬣的臉頰骨瞬間裂開一道更深的縫隙,劇痛讓他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
“啊!”
“大……大師!饒命!饒命啊!”
他再也顧不上任何尊嚴與臉面,在絕對的死亡威脅面前,拼命地求饒。
玄奘看著他,神情沒有絲毫動容,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貧僧,‘斗戰圣宗’玄奘。”
“今日特來此地,招一名開路的先鋒。”
他的聲音頓了頓,腳下又碾了碾,豬剛鬣的哀嚎頓時變得更加凄慘。
“現在,貧僧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你自己乖乖爬起來,跟我們走。”
他眼神陡然一寒,聲音里也帶上了一絲顯而易見的殺機。
“還是想讓貧僧親自送你一程,換個方式上路?”
“換一個方式,上路?”
豬剛鬣聽著這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只覺得那話音里的寒氣順著耳朵鉆進了骨頭縫里。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說一個“不”字,下一秒,踩在他臉上的腳就會將他的腦袋踩成一灘爛泥。
“不!不!大師!圣僧!饒命!”
臉上傳來的鉆心疼痛和早已蕩然無存的尊嚴,此刻都無關緊要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哀嚎起來:“我選第一個!我選第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