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狼群,玄奘在金山寺武僧中的地位悄然改變了。
他對外只說運氣好,靠陷阱捕殺了頭狼,才讓那群沒了主心骨的畜生伏誅。
但在場的武僧們卻不是傻子。
他們回想起玄奘那身雖有劃傷卻依舊沉穩的氣度,再看看那被一拳砸得顱骨凹陷的狼王尸首,便不敢再多問半句。
只是從此以后,再沒人敢將這位小師弟當成尋常文弱書生。
玄奘對此樂見其成。
偶爾展露些許鋒芒,確實能省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又是兩年清靜日子過去,玄奘已長成十一歲的少年模樣。
這兩年間,他幾乎從不踏出寺門半步,白日里鉆研浩如煙海的佛法典籍,夜里則獨自溜到后山僻靜處,借著月色苦練拳腳。
隨著這具身軀愈發強健,他已將《龍象般若功》第三層修煉得通透圓融,穩穩立在了后天境后期的頂峰。
只差一個契機,便可打破周身竅穴的壁壘,引天地之氣入體,踏入那內息自成循環的先天之境。
他很清楚,這個契機,需要更強的對手與更豐厚的功德。
尋常的惡霸兇獸,已經榨不出多少油水了。
他需要的是真正的、非同尋常的“邪祟”。
正所謂,瞌睡時便有人遞上枕頭。
這日,法明長老從山下歸來,一身風塵,面色也比往日凝重幾分。
他將玄奘叫到禪房,屏退了左右。
“我兒,為師今日下山,聽聞了一樁怪事。”法明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玄奘手中捻動的佛珠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輕聲問道:“師父請講。”
法明長老嘆了口氣,皺紋仿佛又深了幾分:“離咱們寺廟十里外,有個李家村。村東頭有口廢棄多年的古井,不知為何,近來每至深夜,便會傳出女子的啼哭聲。”
“那哭聲凄厲幽怨,聞者無不心神不寧,脊背發涼。村中已有好幾人,只因夜里多聽了幾耳朵,第二日便高燒不退,一病不起,請了多少郎中施針用藥,都不見好轉。”
他看著玄奘,目光中帶著幾分考較之意:“村民都說,是那井里有不干凈的東西在作祟。我佛門以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我兒你佛法精深,對此事有何看法?”
玄奘聞言,眼簾微微一垂。
啼哭的古井?
這不正是前世話本里最常見的“怨魂作祟”么。
他穿越至今,手上超度的,多是些山精野獸、地痞流氓之流的亡魂。
像這種正兒八經的靈體類“敵人”,還從未交過手。
他不動聲色地摩挲著佛珠,心中念頭飛轉。
對付這種無形無質的東西,自己這身剛猛的拳腳功夫,還能奏效么?
轉念一想,他修行的《龍象般若功》乃是至剛至陽的煉體法門,氣血之盛烈,遠超常人。陽剛克陰邪,此乃天地至理。
或許…這正是自己驗證所學、尋求突破的絕佳機會。
思慮至此,玄奘重新抬起眼,臉上已是一片悲憫之色,他站起身,雙手合十,微微垂首。
“師父,此乃怨氣不散,陰魂作祟。其魂魄困于方寸之地,日夜啼哭,既是在擾人,亦是在求救。弟子不才,愿往那李家村一行,為其誦經超度,化解其怨,送其輪回,也好讓那一方百姓重獲安寧。”
法明長老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他撫了撫長須,欣慰道:“善哉,善哉!徒兒有此大宏愿,不負我佛門弟子之名。只是那邪物兇險,你一人前往,為師實不放心……”
“師父請放心。”玄觀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卻依舊平和,“弟子此去,只需帶上經文法器,以佛法感化便可。弟子身具佛法,正氣充盈,那區區陰魂,想必不敢近身的。”
他嘴上說得輕巧,一副要“以德服鬼”的圣僧模樣,心里卻在盤算,待會兒要不要在寬大的僧袍底下,藏一塊趁手的磨盤。
見他信心十足,法明長老也不好再多阻攔,只得應允。
當日傍晚,天邊最后一抹霞光隱去,玄奘便辭別了師父,獨自一人,朝著李家村的方向走去。
李家村不大,稀稀拉拉不過二三十戶人家。
玄奘踏入村口時,夜幕已然垂下,整個村子宛如死地,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一聲犬吠都聽不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味。
他找到村正家,叩響了院門。
那村正從門縫里探出頭,一聽是金山寺來的高僧,專為驅邪而來,那張寫滿驚恐的臉頓時漲得通紅,連忙將他迎了進去。
“高僧!您可算來了!求您救救我們吧!”村正聲音都在發顫。
他將那古井的來歷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幾十年前曾有流寇過境,一個外鄉逃難的女子為躲避兵禍,慌不擇路之下失足跌入了井中。
當時兵荒馬亂,人人自危,根本沒人顧得上去打撈。
日子久了,這井便徹底廢棄了。
幾十年來倒也一直相安無事,誰知這半個月,突然就鬧起了鬼。
玄奘聽完,心中已然有數。
他謝絕了村正留他住宿的好意,只說自己要在井邊為那亡魂誦經一夜,方能顯出誠意,感動其靈。
村正聽了,又是感激又是畏懼,連連稱贊“高僧慈悲”,隨后便領著全家老小躲回屋內,將門窗死死閂上,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玄奘提著一盞孤燈,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村子東頭。
遠遠便看見一口古井。
井口早已被藤蔓和雜草覆蓋大半,井沿上布滿了厚厚的青苔,在昏黃的燈光下,那黑洞洞的井口宛如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一股股陰冷的寒氣,正從井中絲絲縷縷地冒出,帶著一股腐爛的水草和泥腥味,讓周遭的溫度都比別處低了幾分。
玄奘將燈籠掛在一旁的歪脖子樹上。
燈籠的光暈,將一小片地面映照得昏黃。
他走到井邊,盤膝坐下,閉上雙目,開始低聲誦念起《地藏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在死寂的夜里,仿佛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傳出很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色越來越深。
約莫到了三更時分。
毫無征兆地,一陣陰風憑空刮起,吹得那歪脖子樹上的燈籠瘋狂搖曳,光影不定。
風中,夾雜著女人如泣如訴的啼哭聲,從那幽深的井底悠悠傳來。
那哭聲仿佛一根冰冷的針,越過耳膜,直往人腦髓里鉆。
“嗚嗚嗚……我的孩兒……還我孩…”
哭聲里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悲慟,足以勾起活人心中的恐懼。
與此同時,一股冰冷刺骨的陰邪之氣,如同無數無形的觸手,從四面八方朝玄奘侵襲而來,試圖鉆進他的七竅,擾亂他的心神。
他的腦海中,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些幻象—水草纏頸的面孔,井底淤泥里伸出的慘白斷手……
尋常人若是撞見這等陣仗,只怕當場就要被嚇得三魂出竅。
但玄奘兩世為人,心志早已非尋常孩童可比。
何況,他修的還是至剛至陽的煉體功法。
“妖孽,也敢亂我心神!”
玄奘心中冷哼,雙目驀然睜開,瞳孔深處仿佛有金芒一閃而逝。
他不再壓抑自身力量,體內的《龍象般若功》隨心念轟然運轉。
霎時間,他那看似清瘦的身體里,爆發出一股龐大如烘爐般的陽剛氣血!
嗡!
一股無形的氣浪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猛然擴散。
那原本冰冷刺骨的陰風,一碰到這股灼熱的氣浪,便如陽春白雪,瞬間消融得無影無蹤。
周圍的溫度,似乎都在這一刻回升了許多。
“吼!”
井中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嘯,顯然是那怨魂被玄奘的磅礴氣血所傷。
下一刻,一道披頭散發、身著濕漉漉白色囚衣的鬼影,猛地從那古井中沖天而起!
那鬼影面容模糊,只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玄奘,帶著滔天的怨氣,化作一道白色電光,直撲而來!
玄奘不退反進,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正愁拳頭打不著這虛無縹緲的東西,沒想到它自己送上了門來。
他長身而起,不閃不必,右拳緊握,將全身的氣血之力盡數灌注其中,對準那撲來的鬼影,簡簡單單一拳,正面轟出!
這一拳,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
憑借的,就是他后天境巔峰,那最純粹、最陽剛,足以焚金化鐵的肉身氣血之力!
拳未至,一股熾熱的拳風已然撲面!
那鬼影似乎也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身形在半空拼命扭動,想要躲閃,卻已然來不及。
玄奘的拳頭,結結實實地轟在了它的虛影之上。
“滋啦!”
沒有實體碰撞的悶響,反而爆出了一聲如同滾油澆在烙鐵上的刺耳嘶鳴!
那怨魂的靈體在接觸到玄奘那陽剛霸道的拳頭時,就如同被烈火點燃的枯紙,瞬間被灼燒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冒出陣陣刺鼻的黑煙。
“啊!”
怨魂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凄慘的尖叫,被打得倒飛出去,整個靈體都變得虛幻不定。
它那雙血紅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懼。
它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和尚,為何會有如此克制自己的力量?
他這血肉拳頭,比道觀里老道士們畫的雷符,還要剛猛霸道千百倍!
玄奘一拳得手,緩緩吐出一口白氣。
他看了一眼自己毫發無傷的拳頭,又看了看那在遠處瑟瑟發抖的鬼影。
原來如此。
體修之道,氣血充盈,至剛至陽,天生便是一切陰邪鬼魅的克星!
這才是真正的“物理超度”。
他再次看向那怨魂,臉上的神情平靜而肅穆。
“施主,看來尋常的道理,你是聽不進去了。”
“也罷,貧僧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何為我佛門的金剛怒火!”
話音未落,他雙腿猛地一蹬地面,腳下青石應聲開裂。
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般彈射出去,主動朝著那怨魂沖殺而去!
雙拳揮舞如風,不再有絲毫保留!
一時間,這小小的井邊,只看得見一個少年僧人,追著一道白色鬼影,拳拳到肉!
每一拳落下,都帶起一陣淡金色的氣浪,將那怨魂打得黑煙滾滾,慘叫連連。
那怨魂起初還想反抗,揮舞著利爪,釋放出更強的怨氣。
但它的攻擊落在玄奘身上,竟連其護體的氣血都無法穿透,如同清風拂面。
而玄奘的每一拳,對它來說,都是一次錐心刺骨的灼燒。
此消彼長之下,那怨魂徹底沒了脾氣,只剩下抱頭鼠竄的份。
“大師饒命!大師饒命啊!”
它一邊狼狽逃竄,一邊用尖利的聲音凄厲求饒。
玄奘卻置若罔聞,拳頭如雨點般落下,口中還振振有詞:
“貧僧送你一拳,渡你離苦海!”
“再送你一拳,助你見如來!”
“還送你一拳,愿你早投胎!”
……
也不知打了多少拳,那怨魂的靈體,終于在玄奘最后一記重拳之下,再也無法維持形體。
它發出一聲不甘的哀嚎,徹底爆開,化作漫天黑色的光點,消散在夜色之中。
【叮!成功超度“百年怨魂”,獲功德點 80。】
【檢測到宿主修為已達瓶頸,功德圓滿,開始突破!】
系統的提示音剛落,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功德暖流,便轟然涌入玄奘的四肢百骸。
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咔嚓”一聲,應聲打破了!
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處竅穴,在這一刻豁然貫通!
一股精純至極的內息,在他的經脈中自動流轉起來,首尾相連,生生不息,形成了一個圓融無暇的完美循環!
后天返先天。
他終于踏入了那無數武者夢寐以求的先天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