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百丈深的井底。
豬八戒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師父賣了個徹底。
這八角琉璃井看著不大,下面卻是別有洞天。
越往下潛,水域越是寬闊。四周的石壁上長滿了發光的苔蘚,將漆黑的水底照得一片幽綠。
再往下潛了不知幾百丈,前方忽然現出一抹異樣的亮光。
一座小巧玲瓏的水晶宮,突兀地矗立在水底的泥沙之中。
那宮殿雖然只有幾間屋子大,但全是用上好的白玉和水晶砌成,門楣上掛著“水晶宮”三個鎏金大字,雖然比不上東海龍宮的萬分之一氣派,也比不上他在天河掌管水軍時的府邸,但在這凡間井底,已經算得上是極盡奢華了。
“乖乖,還真有水晶宮啊。”
八戒心里一喜,暗道師父果然沒騙人。
這種地方,肯定少不了寶貝。
他收起釘耙,整了整衣冠,擺出一副天蓬元帥的威嚴架勢,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剛到門口,兩只長相丑陋的巡水夜叉就拿著鋼叉跳了出來。
“什么人!竟敢擅闖井龍宮!”
八戒哪還跟他們廢話,提起釘耙就是一筑。
“瞎了你們的狗眼!俺乃天蓬元帥下凡,齊天大圣的師弟,大唐圣僧的高徒!叫你們龍王出來接客……啊呸,接駕!”
那兩只夜叉哪里見過這等兇神,感覺對方身上的煞氣比自家龍王還要重百倍,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進宮去通報。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紅袍、頭戴金冠的老龍王,帶著那兩只夜叉,誠惶誠恐地迎了出來。
這井龍王面相倒是清秀,只是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被壓迫已久的愁云慘霧。
一見八戒這副尊容,再感應到他身上那股純正的天河弱水氣息以及那件不知沾染了多少亡魂的白骨甲,井龍王哪里還敢怠慢。
“原來是天蓬元帥降臨!小龍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八戒擺了擺手,大咧咧地往宮里走。
“行了,別整那些虛禮。老豬我是奉師命下來的。”
他一邊走,那雙綠豆眼一邊四處亂瞟,看到宮殿柱子上鑲嵌的夜明珠,忍不住伸手摳了兩下。
“龍王啊,我師父說了,這井下有寶貝。你這兒有沒有什么…絕色佳人?”
井龍王愣了一下,隨即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佳人?這里乃是井底幽冥之地,除了小龍和這幾個蝦兵蟹將,哪里有什么佳人?”
八戒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沒有?你敢誆我?我師父可是出家人,從不打誑語!”
他把九齒釘耙往地上一頓,震得整個水晶宮都在晃悠:“你要是敢藏私,信不信老豬我把這破水晶宮給拆了?”
井龍王嚇得冷汗直冒。
這取經的和尚徒弟怎么一個個都跟土匪似的?
但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這……若說寶貝,倒是有一樣!至于是不是佳人……還得元帥自己去看。”
“哦?”八戒來了興致,“快帶路!”
井龍王不敢怠慢,領著八戒穿過前殿,來到后宮的一處密室。
密室中央,一張寒玉床上,躺著一個人。
那人身穿金紋龍袍,面色紅潤如生,五官雖然談不上絕色,但也算是個體面的中年男子。正是那死去三年的烏雞國國王。
八戒湊過去一看,頓時傻眼了。
他圍著那玉床轉了三圈,又伸手捏了捏那尸體的臉。
“這就是你說的……佳人?”
八戒的聲音都變調了,“這明明是個死鬼糟老頭子!”
井龍王苦著臉解釋:“元帥息怒。這就是三年前被推下井的那位真國王啊。他懷里揣著那顆定顏珠,尸身三年不腐。這不是寶貝是什么?至于佳人……咳咳,或許在圣僧眼里,這國王的身份,比佳人還要金貴吧?”
八戒一聽這話,頓時明白自己被坑了。
什么狗屁機緣!什么絕色佳人!
這就是師父為了讓他下來撈尸體編的鬼話!
“我這暴脾氣!”
八戒氣得把釘耙狠狠砸在地上,“好你個弼馬溫!好你個師父!居然合伙騙老實人!俺老豬不干了!我要回高老莊!”
說罷,轉身就要走。
就在這時,一道渾厚如鐘的聲音,穿透了百丈深的水層,直接在他耳邊炸響。
那是唐僧的【獅子吼】傳音入密。
“八戒,既然到了,不帶點特產上來,是不是不太禮貌?”
“為師雖然騙了你這一次,但為師也說了,這井下有國庫珍寶!你看看那龍王身后的箱子……”
“那些,可都是無主之物,超度費用,你自己看著拿。”
八戒猛地停住腳步。
他回頭看向井龍王,那綠豆小眼里閃爍著貪婪的綠光。
井龍王感覺背后一涼,下意識地擋在了角落里那幾口貼著封條的大箱子前面。
“元帥……您……您想干什么?”
八戒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那副豬臉在幽綠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森。
“龍王啊,你看這國王在你這兒住了三年,我也不能白把他背上去,這點房租和伙食費,咱們是不是得把賬算一算?”
井龍王欲哭無淚。
這哪是出家人啊,這分明是強盜啊!
但他看著八戒那冒著寒光的釘耙和這股子不要臉的勁頭,知道今天不大出血是送不走這位爺爺了。
“元帥……您看這兩箱……夠不夠?”井龍王忍痛指了兩箱。
“兩箱?”
八戒搖了搖豬頭:“太少了!我師父那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樣吧……”
他一把推開井龍王,直接將所有箱子都收進了懷里。
“這些,就算是你對我們斗戰圣宗的贊助費了!以后這井,就算咱們的分舵!有人欺負你,報我豬剛鬣的名字!”
說完,八戒再看那床上的尸體,忽然覺得順眼多了。
有了這一大筆橫財,背個死人算什么?別說背死人,就是讓他背這井龍王,他都樂意!
“得嘞!起駕回宮!”
八戒一把將國王的尸體扛在肩上,就像扛個麻袋一樣輕松,也不管那尸體尊嚴不尊嚴。
他哼著小曲,心滿意足地向井口游去。
只留下井龍王站在空蕩蕩的水晶宮里,看著被洗劫一空的家底,仰天長嘆。
“這年頭,取經比做妖怪還賺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