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下,一眾功名在身的人聽完宣判,心中也是一松。
“府臺大人還是有分寸的。”
“昨日說用刑也不過是虛言恫嚇一下罷了,倒是孔案首有些反應過度了。”
“孔案首沉冤得雪,單老二自食惡果。”
且說那單老二,狀如瘋顛,以頭搶地,口中高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堂之外,眾百姓看到結局。有的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有的則是“果然不出我所料呀!”
當庭行杖刑,對老百姓來說,這才是最高的期待。
但見兩個差役將單老二趴在一個寬凳上,固定好。
另有兩個差役平執庭杖,分立兩旁。
“行刑!”
兩個差役掄起庭杖,一下一下打在單老二的身上。
庭杖打在身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伴隨差役的數數兒聲,以及單老二殺豬般的慘叫聲,傳遍大堂,傳到堂外。
楊子凌內心沉重,若是應對不當。今日趴在寬凳上受刑的人就是自己了。
行刑完畢,堂外的百姓吃瓜吃到了結局,心滿意足,紛紛散去。
陸銘章正要退堂。
楊子凌又當堂高聲喊道:“小人孔乙己,狀告仇冰、段立德,于縣試之時誣陷栽贓小人夾帶,并對小人的食物飲水下毒。”
本以為吃完瓜了,就要散去的百姓一聽,還要瓜吃,又紛紛圍攏。
本以為公事已畢的陸銘章,只好重新坐堂。
“可有確鑿物證?”
“在下官這里!”
縣尊李廉此時已經官復原職,在堂下陪坐。
楊子凌也擺脫了階下囚的身份,雖然還是不能坐下,但是作為縣試案首,楊子凌獲得了可以站著的權利。
這也是楊子凌選擇結案之后才狀告的原因。
結案之后,李廉官復原職,馮氏已經放回,自己也是無罪之人,不用再回牢獄之中。
“那人證又在哪里?”
“現任快班捕頭羅勇彰,以及當時執勤的兩個捕快,我不知道名字!”
不多時李廉取來了一個小冊子,大約比銀元差不多大小,上面卻密密麻麻寫著四書五經,共二十八萬多字。
字跡纖細,據說是用老鼠的一根胡子作筆寫成,感覺一粒大米就能蓋住七八個字!
“孔乙己,你為什么當時不告發,而到現在才上告?”
“回大人,當時小人還要準備多次復試,自然沒有精力上告!”
陸銘章點點頭,又看向李廉,“李縣令,你為什么不當場處理,遷延到現在?”
“回稟府臺大人,下官見此事屬于栽贓未遂,又是縣試期間,為避免輿情洶洶,故而私下問清情況,打算等縣試結束再做處理。
孰料還沒開始公開判決,下官已經卷入舞弊案中,故而遷延至今,望大人海涵!”
其實陸銘章自然知道原因,但是隔了這么長時間,按照流程他必須問一問。
“羅勇彰,當時是什么情形,你詳細說來!”
“當時,我帶領衙役維持入場秩序。
忽然發現仇冰和段立德兩人在檢查一個考生的時候,仇冰借搜身擋住考生視線,段立德將小抄塞進考籃里,又將一些粉末倒進考生食物和飲水中。
我便讓李星和劉成將仇冰和段立德調走,我將考生的考籃帶走,交給縣尊。考生的家人將備用考籃拿過來,檢查后入場。”
“李縣令,你是如何處理的?”
“回大人,縣試開考在即,下官詢問二人情況,二人對栽贓下毒均供認不諱,并承認是在前捕頭馮金明的威逼利誘之下才如此行事的,已在口供上簽字畫押。”
“二人害怕馮金明報復,請求下官對他們杖刑二十,開革差事,并請求對他們的供狀保密,只說是二人挾私報復,當日已經處理完畢。”
陸銘章聽聞之后,立刻著人羈押馮金明、仇冰和段立德到案受審。
半個時辰以后,馮金明、仇冰和段立德都已羈押到堂。
“仇冰、段立德,你二人可知罪?”
仇冰和段立德急忙磕頭,“小人的確對孔乙己進行投毒、栽贓。”
“那是你二人與孔乙己有仇怨,還是背后是何人主使?”
兩人扭頭互相看了一下,“沒有人主使,都是小人自己與孔乙己有仇怨,與旁人無關。”
“的確沒有人主使!都是我們自己干的。”
陸銘章神色凜然,“那當日你二人的口供卻說是馮金明主使,并簽字畫押,現在又說沒有人主使,這又作何解釋?”
仇冰大聲回道:“回稟大人,當日李縣令對我們用刑,庭杖之下,只好屈從李縣尊的的意思,招認是馮金明主使。”
段立德連忙補充,“是啊,仇冰說的沒錯,李縣尊命人對我們施行庭杖,打了二十下后,小人熬不住,就先屈打成招。仇冰見我屈從,就也服從了。”
“一派胡言!你二人明明是招認之后,才說為了避免馮金明報復,讓我對你們庭杖,怎么今日又忽然翻供?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脅?”
李廉實在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會當庭翻供,弄得他措手不及。
馮金明在堂下跪得穩如泰山,微微側目看向旁邊的李廉,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
“李縣令,現在是本官審案,你不得咆哮公堂,再有下次,驅逐出堂!”
“下官明白!”
陸銘章又看向仇冰和段立德,“你們和孔乙己有什么仇怨,就要栽贓投毒?”
“我娘子聽說孔乙己家有一種衛生紙,非常好用,還有優惠,就和段立德的妻子一起,大老遠從縣城跑到魯鎮購買。
可是到了之后才知道,那家店只有第一天才優惠那么多,第二天只優惠一點點。
她二人覺得上當了,就沒有購買。過了一晚,她們倆覺得那個優惠力度其實也還可以,就又去了魯鎮,結果那天的優惠比第二天還要少。
二人猶豫一番就買了一些,心里總覺得吃虧了。我妻子常在我耳邊念叨,孔乙己家做生意不誠信,天天漲價,說得我很煩。”
段立德接話道,“我的妻子也是如此,念叨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于是我們就決定報復一下一下孔乙己。”
“孔乙己,你家的店是不是每天漲價?”
“拙荊說開業大酬賓,第一天最優惠,以后每天優惠力度減輕,直到恢復原價。因此一些不懂的人會覺得天天漲價。”
“那作弊的小抄是從哪里來的?”
段立德立馬回答:“是有一年縣試,不知道哪個考生,進場前畏懼檢查丟棄在地,我撿到了,覺得新奇,就帶回家了。”
“投毒投的是什么毒?誰提供的!”
仇冰回答:“是小人,小人曾經有一段時間便秘,買了一些巴豆粉,沒有用完,就拿來投毒了。”
“你何時,從何處購買?”
“賈家的濟世藥房。”
馮金明依舊跪得筆直,如同青松,仿佛他不是在公堂上被告受審,而是在放松休閑。
陸德明將目光投向馮金明,“馮金明,李縣令說你指使仇冰和段立德栽贓孔乙己,并投毒,可有此事?”
“回稟大人,剛才您已經問過仇冰和段立德了,他們已經說了沒有,那事情不是已經很明了了?”
“現在是在大堂,請正面直接回答!有還是沒有?”
“沒有此事,純屬污蔑!”
楊子凌看向馮金明,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家伙到底有什么依仗,敢如此不把縣尊放在眼里!
這一會兒,楊子凌才清楚地體會到單老二的那種無力感和憤怒。
原來單老二急得賭咒發誓,那是真的生氣和無奈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