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長玉立，空青色廣袖長袍，襯得他氣質清。

墨玉蓮紋發冠上的銀鏈玉珠垂纓，隨著他的動作漾開細微的冷光。

他逆光而立，身影逐漸將她完全籠罩。

衛卿瑤凝眸望著他，竟一時失了神。

商黎鶴生得昳麗清雋，那雙鳳眸濃稠如墨，眼尾如筆尖勾挑。

看人時眸中籠著寒雪，沉甸甸地壓下來，讓她喉間發緊，差點喘不過氣來。

“太、太子殿下。”衛卿瑤心下一慌，說話磕磕絆絆的。

她欲起身行禮，卻見商黎鶴突然俯身靠近。

清冽的絳梅香撲面而來，將她包裹得密不透風。她下意識屏住呼吸，那張絕艷的面容在眼前陡然放大，腦子霎時一片空白，他這是要……

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探向她懷里，卻只是疏離地將那只雪白的獅子貓撈走。

貍奴在他懷里不滿地扭動兩下，被他撫了撫腦袋，瞬間蔫噠噠地伏在他衣襟前不動了。

商黎鶴直起身，神情清淡，仿佛剛才那個曖昧的靠近只是一種錯覺。

那清冽低沉的嗓音，卻敲在她的心上：“衛姑娘膽子不小。”

什、什么？

衛卿瑤懵懵然抬眼，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衛卿瑤心下一轉，語調哽咽，珠淚瑩然：“臣女自知不堪，這便告退……”

不料喉間泛起密密的癢意，她猛地側首掩唇，咳得面染緋紅，鬢生細汗。

商黎鶴轉身對門外的雪滿山吩咐道：“讓人熬一碗枇杷蜜露來。”

“是，殿下。”雪滿山應聲。

衛卿瑤咳很是厲害，身子無力地靠在美人榻上，費力睜開眼，眸底閃過一抹笑意。

她利用太子殿下的愧疚與憐憫，一步一步地試探著他的底線。

這一次，她又得逞了呢！

“殿下……”衛卿瑤眼尾沁著水痕，表情有些愧疚，“臣女現在也好了，就先告退了。”

兩人離得近些，商黎鶴聞到了她身上清甜的露華濃香氣。

眉頭微皺，他聲音平瀾無波：“你可以等會再走。”

這語氣里沒有半分憐惜或者心疼，只是在闡述事實。

衛卿瑤眼底閃過驚詫，聲音沙啞：“殿下，這是為何？”

“因為枇杷露已經送來了。”商黎鶴解釋，“你若不喝，便是浪費。”

衛卿瑤聞言，斂眸微斂，沒再開口說什么。

這時，一位宮女端著瓷碗走上前來，輕聲道：“姑娘，這是剛煮好的枇杷蜜露，能潤肺止咳，您要不要嘗一口？”

白瓷碗里琥珀色的蜜露，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衛卿瑤有些心動，白嫩的指尖捏著瓷勺，小口小口的喝起來。

瓷勺與碗壁輕碰，發出細碎的輕響。枇杷蜜露的甘甜溫潤，確實壓下了嗓間惱人的癢意。

衛卿瑤小口啜飲著，眼角的余光卻始終落在商黎鶴身上。

他背對著她，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懷里的獅子貓。貓兒舒服地打著呼嚕，與他方才那壓迫感十足的模樣判若兩人。

殿內一時寂靜，只剩她輕微的吞咽聲，和他指尖撫過貓兒的細微聲響。

一碗蜜露見底，衛卿瑤拿起絲帕，輕輕壓了壓唇角，正準備再次開口告退，卻聽見那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打破了沉寂。

“咳癥何時起的？”商黎鶴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關切，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衛卿瑤眼眸微斂，再抬起時，眸中已漾起一片無辜又脆弱的水光，沙啞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委屈，“回殿下，這幾日只是偶爾輕咳兩聲，不礙事的。”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狹長的鳳眸再次落在她身上，仿佛能穿透人心，“我會派遣太醫每日去府上問診，直到你身體無恙為止。”

衛卿瑤抿了抿唇瓣沾著些許的蜜露，聲音里帶著幾分甜意：“多謝殿下關懷。”

商黎鶴側首對外吩咐道：“雪滿山，送衛姑娘出宮。”

“是。”殿外傳來雪滿山的回應。

衛卿瑤跟隨雪滿山來到宮門口，便瞧見寧羲正在馬車上朝自己揮手。

“有勞雪大人了。”她頷首示意。

雪滿山抱拳道：“衛姑娘客氣。”

衛卿瑤提裙上了馬車，還沒坐穩，寧羲興奮地整個人撲了過來。

“阿瑤妹妹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跟太子表哥……“

“郡主想什么呢？”衛卿瑤撓了撓她的癢癢肉，“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心中只有禪經，我這等俗人豈能入得太子的眼？！”

寧羲鼓著腮幫子哼了一聲，“騙人的吧？！”

“我還從未見過哪個姑娘，能在東宮待這么長時間的呢！”

“之前也不是沒有人動過歪心思，卻是連東宮的門檻都摸不到。”

“更別說，我那太子表哥還讓人煮枇杷蜜露……嘖！”

“我在頤華宮和皇太后聽見這事兒，都驚呆了好嗎！”

“這叫什么？”

“佛子動心，而不自知！”

寧羲郡主眼眸亮晶晶的，興奮地跺跺腳。

“最關鍵的是，你和太子表哥長得都長得那么好看！”

“將來若是有了孩子……嗚嗚……“

衛卿瑤怕她說得更離譜，急忙拿糕點堵住她的嘴，“郡主醒醒，這可不是什么話本子，沒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橋段。”

“你不信？那要不要賭一把？”寧羲郡主突然湊近，壓低的聲音里帶著興奮的顫抖。

“半年時間，清冷的佛子殿下定會因你自下神壇。”

“你贏了，我給你東街的點妝閣的地契。”

說到這里，寧羲忍不住抿嘴嘿嘿一笑。

“我贏了，你要給我說你們的故事，我要寫成話本子！“

衛卿瑤差點被剛入口的茶嗆到。

她差點忘記了，寧羲郡主還有另一重身份——那位筆名“了拂衣”的寫書人。

她寫的話本子，通俗易懂卻情節跌宕，一字一句像帶著鉤子，惹得人不看完都心癢難耐。

京洲城里，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但凡讀過她話本子的，無一不稱贊的。

東宮側殿，商黎鶴獨坐美人榻，指尖拂過書頁，榻上沾染著露華濃清甜的香氣，擾得他心神難寧。

不知過了多久，那縷甜香裹挾著他的意識沉沉下墜。

再睜眼時，便見衛卿瑤手中捧著枇杷蜜露，唇角勾著嬌媚的笑意：“殿下，這可是我特意給你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