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瑤回到燕拂居后,神情懨懨地坐在滿月窗前出神。
明明已經對父親母親偏心南韶華的行為失望至極,但心里還是覺得難受。
春淇笑盈盈穿過紗隔扇門,湊到衛卿瑤跟前,“姑娘,外頭有稀罕物,要不要出來瞧上一眼?”
“你們又在搗什么鬼?”衛卿瑤抬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臉,順勢起身,隨她步入外間。
只見秋露與夏歌各捧著只木匣,地上還擱著兩個箱籠。
衛卿瑤面露疑惑:“這是……”
“這些都是太子殿下賞賜給姑娘的。”夏歌說著,將手中的木匣打開,露出一尊白瓷壇,上面赫然標記著“金絲血燕”幾個字。
“先收起來吧,等我病好了再說。”衛卿瑤面色如常,心里卻有些拿捏不準。
這些賞賜究竟是憐惜她昨日受的委屈,還是敲打她要安分守己呢!?
“秋露姐姐,你說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呀?”春淇按捺不住好奇,繞著箱籠轉了一圈,竟伸手掀開了箱蓋。
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地竄出來,輕盈地落在地毯上。
“呀~”幾個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見過這般陣仗,頓時驚呼著后退了幾步。
一只色白如雪的獅子貓,瞪著那雙水汪汪的鴛鴦瞳,朝著她們軟乎乎地“喵”了兩聲。
“居然是只貍奴。”秋露看著漂亮的貓兒,有些興奮道。
春淇被這小東西迷得一臉癡相,扯著衛卿瑤的衣袖央求道:“姑娘,我們養著它好不好啊?”
衛卿瑤無奈輕笑,“想什么呢!這只貍奴毛發整潔,脖間掛著小金鎖,一看就是有主人的。”
夏歌的目光在貍奴和箱籠間打轉,“姑娘,它會不會是從宮里跑出來的?”
衛卿瑤微愣,一個荒謬的念頭猝然浮現:這只貍奴該不會是太子殿下養的吧?!
她隨即搖頭,暗自失笑:“我一定是病糊涂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貓貓見沒有過來抱自己,竟主動湊到衛卿瑤面前,用毛茸茸的小腦袋一下一下蹭著她的小腿,喉嚨間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衛卿瑤見它這般親人,忍不住將它抱在懷里,指尖撓著它的下巴,“你到底是誰家的小貍奴啊,這般討人歡心?”
她低頭親貍奴腦袋時,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鉆入鼻尖,一時竟覺有些似曾相識。
衛卿瑤心下一凜,又抱著貓兒仔細嗅了嗅,竟是絳梅香。
這香氣……她只在太子殿下身上聞到過。
幾個丫鬟正忙著清點東西登冊入庫,內室只剩她與這只貍奴。
衛卿瑤狐疑端詳著懷里癱軟成餅的小家伙,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枚金鎖,輕聲呢喃道:“你身上怎么會有絳梅香的……莫非,你是太子殿下養的小寵?”
“喵~”貍奴在她的懷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慵懶地瞇起了鴛鴦瞳。
衛卿瑤夜里輾轉反側,終究放心不下,翌日便給寧羲郡主遞了信,想請她幫忙打聽東宮是否丟了貍奴。
誰知寧羲郡主收到信后,竟親自乘車來了明德侯府。
“阿瑤妹妹,這等小事何必寫信。”寧羲郡主拉著衛卿瑤的手,一雙美眸亮得驚人,“正巧我今日要去宮里給皇太后請安,你隨我一同去便是。”
衛卿瑤有些猶豫:“這……會不會太冒昧了?”
“怎么會!”寧羲郡主掩唇輕笑,“太子表哥素來清心寡欲,他的貍奴跑丟,怕不是要著急了?”
說著,她促狹地朝衛卿瑤眨眨眼:“不過,你倒是交代交交代,這其中有何我不知曉的緣故?”
衛卿瑤被她軟磨硬泡得不行,只好簡略說了下太子賞賜的事情。
寧羲撇嘴道:“我那不近女色的太子表哥啊,活該這輩子找不到香香軟軟的姑娘為妻……”
衛卿瑤聽她抱怨著,到屏風后換了身藕荷色纏枝交領窄袖長裙,外罩米色海棠披風。
她懷里抱著貍奴,隨寧羲郡主出了門。
馬車抵達東宮時,已近巳時過半。
寧羲郡主拉著衛卿瑤的手,熟門熟路地往內殿走去,宮人見了她紛紛行禮。
“雪侍衛,”寧羲郡主喚住迎面走來的雪滿山,“太子表哥可在?衛姑娘撿到了照夜,特意送來歸還。”
雪滿山恭敬行禮:“郡主安好,衛姑娘安好。殿下正在書房議事,吩咐屬下在此等候衛姑娘。”
衛卿瑤微微一愣,太子竟已料到她今日會來?
寧羲郡主聞言,對衛卿瑤低聲道:“我來之前特意問過太子表哥,他沒有拒絕,那就是同意。
我先去給皇太后請安了,你安心隨雪侍衛去吧。”
衛卿瑤抱著貍奴,跟隨雪滿山穿過長廊。這東宮乃今上御筆親繪,規模宏闊,五步一景,十步一觀,亭臺樓閣錯落有致,處處透著雅致。
“這貓兒當真是太子殿下養的小寵嗎?”衛卿瑤忍不住又問。
雪滿山溫和答道:“是,照夜確實是殿下的愛寵。”
衛卿瑤還想再問什么,雪滿山已停下腳步:“衛姑娘,殿下吩咐請您在側殿稍候。”
殿內的地龍燒得很足,衛卿瑤解下披風,挑了張美人榻坐上,上面鋪的軟毯很舒服。
半盞茶的功夫,就有宮女端來熱茶以及點心。
那金乳酥做得很是小巧精致,衛卿瑤輕嘗一口,外酥里綿唇齒留香。
這讓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又吃了塊。
不知是太過無聊,還是地龍太暖,等著等著衛卿瑤的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東宮的書房,商黎鶴坐在紫檀螭紋寶座上,面前擺放著厚厚一沓子部署圖。
他把玩著腰間的羊脂玉,面色淡漠如常。
底下站著的官員,個個額頭沁著冷汗。
工部尚書稟報完今年改造兵器的部署,等著太子殿下做最后的決策,但許久都沒聽見他說話。
“殿、殿下,可是哪里出現了問題?”工部尚書忐忑不安地問道。
商黎鶴擺了擺手,“無事,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他來到側殿時,就看見小姑娘歪歪斜斜地倒在美人榻上,云鬢微松,照夜蜷縮成團窩在她懷中。
一人一貓,竟在這側殿之中睡得正沉。
他抬腳走近,清冷的眉眼里毫無波瀾。
許是察覺有人靠近,照夜睜開了眼,軟軟地叫了一聲。
衛卿瑤纖長的睫毛輕顫,懶懶地睜開眼。
看見商黎鶴的瞬間,她頓時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