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

夜晚的風很大，白沙鎮的夜空暫時還是沒看到什么烏云，缺了角的月亮懸掛在空中。

鎮子北邊數里，大青山下方，廢棄山神廟，人聲嘈雜，火把攢動，宛若白晝。

王麻子帶著歸有德等人站在人群邊緣。

和義堂的正式弟子不多，真正拜了香堂登記名冊的只有幾十人，在大齊帝國，鄙視鏈無所不在，若是沒能錘煉出氣血，不是練家子，連加入社團的資格都沒有。

在這些人中，真正的核心只有七八個人。

他們全都是一次淬體圓滿的真正武者，堂主蘇大鵬是差一點就能二次淬體大圓滿的武者。

對面的四海幫差不多也是如此，雙方實力相當。

這里有一個冷知識，和義堂的核心大多在白云武館修煉過，四海幫的核心多來自長河武館。

像王麻子這樣沒有經過武館修煉，通過修煉市面上買來的不入品的功法錘煉十幾縷氣血的家伙，別說實力孱弱，就算是一次淬體圓滿也難以成為核心。

一句話，不是自己人！

所以，王麻子帶著歸有德等人站在外圍。

山神廟外面有個小廣場，和義堂和四海幫的人各自占據南北，中間有著一條一丈寬的通道。

雙方各自有一兩百人，人數差不多。

大部分都是外圍弟子，像歸有德這樣臨時花錢拉來的家伙，沒有練過功法的普通人。

和義堂這邊的組成，以鎮上的浪蕩子居多。

四海幫那邊則是碼頭苦力、打魚的漁夫為主。

小廣場的人雖然很多，實際上，不過是搖旗吶喊以壯聲勢為主，會不會打起來取決于山神廟內的兩邊核心的談判。

“麻子哥，會不會打起來？”

歸有德站在王麻子身側，雙股戰戰，面色蒼白，小聲地說道，在說話的時候還扭頭望了一眼身后的林子。

他沒有參加過如此規模的曬馬，難免擔心。

“怎么，害怕？”

“這個場面你都害怕，以后怎么跟著我吃大茶飯？”

“兄弟，干我們這一行，沒膽可不行，你聽過沒，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還是吃屎……”

王麻子瞧了歸有德一眼，冷笑一聲。

“不怕啊！”

“只是，這不是第一次見識大場面么？須得哥哥指點一二，免得犯錯……”

歸有德諂笑著說道。

“哈哈……”

王麻子滿意地輕笑兩聲。

當老大帶小弟，除了剝削小弟之外，樂趣還在于小弟可以隨時給自己提供情緒價值。

“放心，打不起來的！”

“就算兩邊談崩，今晚也不會打起來！”

王麻子擺了擺手，一副智多星的模樣。

“為什么呢？”

歸有德問道，表情蠢萌。

“若是那么多人打起來，必定會有死傷，一旦有死傷，湯藥費、撫恤費這些要不要給？”

“死傷多的話，那可是一大筆錢！”

“若是不給，下一次曬馬，還會有人來么？就算給錢你也不會來，有前車之鑒，就算強行拉過來，一旦開打，不過是一觸即潰的散沙，根本不會出力！”

王麻子給歸有德解釋著說道。

“哦……”

歸有德似懂非懂。

其他幾個小伙伴也不知道聽懂沒，同樣附和著點頭。

“一般說來，談不攏的話，應該會找鎮上的武道行會有頭有臉的人物坐鎮，設下賭注，雙方出人上擂臺打生死擂，勝者獲得利益，敗者舉手投降，讓出地盤……”

“別看社團很威風，其實……”

王麻子自嘲地笑了笑。

“我們只是這個！”

他舉起手，豎起小拇指搖了搖，說道：“大人物們若是想要亂一點，鎮子就會變得亂七八糟，風雨飄搖，大人物們需要穩定，鎮子就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大人物？”

歸有德問道。

“有些話就不要說了，犯忌諱！”

王麻子搖頭說道。

“總之，就算出現意外，真的打起來了，你們也不要慌，沒看到我們身后就是林子么，如果我們占了上風，就上前打落水狗，若是勢頭不對，立刻撤退……”

“五百文，賣什么命？”

王麻子放低了聲音。

“咻！”

就在這時，夜空中有煙花綻放。

煙花來自山神廟后面的山嶺，距離山神廟不遠，在空中發出凄厲的呼嘯聲，煙花在空中停留了兩三個呼吸的時間這才消散，不過，這不是結束，而是開頭。

很快，又有煙花在幾個方向出現。

距離山神廟越來越近。

“麻子哥？”

歸有德顫聲問道。

不過，王麻子明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表情有些驚惶，同樣的，廣場上的這些人，不管是和義堂還是四海幫，也都不安地望著空中綻放的煙火。

“這是官府的報訊煙花！”

人群中，有人說道。

有人扭頭望向他。

“前段時間，有個黑榜通緝犯逃入了大青山，郡城來了幾個捉刀人，縣城和鎮上的武館都出了人去追捕……”

又有人這樣說道。

難道？

就在眾人惶恐不安之際，山神廟傳來異變。

“誰？”

有人高聲吼道。

王麻子聽得明白，聲音的主人是和義堂的堂主蘇大鵬，一個快要二次淬體大圓滿的武者。

聲如奔雷，大聲回蕩。

“轟！”

突然間，一聲巨響傳來。

聲音尚未落下，山神廟煙塵四起。

雖然廢棄，依然矗立的山神廟大殿竟然轟然倒地，坍塌下來，蕩起了大量煙塵。

有驚呼聲，哀嚎聲傳來。

“快跑！”

王麻子低吼一聲。

他轉身就往身后的林子跑去。

像他這樣的老油子，非常清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下場，見到勢頭不妙，自然馬上撤退。

歸有德等人忙跟在他身后，鉆進了林子。

山神廟廣場上，有和王麻子一樣的聰明人也在溜之大吉，也有傻乎乎的家伙還站在原地，一臉蠢萌，總之，亂得很，亂成了一鍋粥，一個人影從煙塵中沖了出來。

“咻！”

山神廟后面林子，煙火升騰而起。

“在這里！”

有人大聲吼道。

這時候，先跑的王麻子等人已經沖入了身后的林子，沿著事先找好的退路一路狂奔。

黑暗中，腳步聲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回蕩。

“麻子哥！”

跑在后面的人驚惶喊道。

王麻子聽到了，不過，他沒有回答。

死道友不死貧道！

只要他跑得比別人快，就比別人安全！

不過，怎么前面還有腳步聲？

去他媽的！

歸有德這個龜孫比老子還跑得快！

這個小弟要不得啊！

“嗯。”

前方傳來一聲悶哼，然后，人體墜地的聲音傳來，摔倒在落葉枯枝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呵呵……

這是絆倒了吧？

王麻子心里發出一聲冷笑。

歸有德摔倒后就沒了聲息，并沒有爬起來，王麻子沒有把對方攙扶起來的意思，繼續向前奔跑。

突然間，他停下腳步。

黑暗中，驚惶四顧。

血腥味！

他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在林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