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韃抱怨道：“都怪這個李青，電影就是電影，什么文藝片商業片的，分那么清楚，不就是脫了褲子放屁！”

“但人家放的響，放的早啊！”

馮曉剛看的明白，語氣復雜道：“他把電影的概念分清楚，以后內地，誰要說拍點觀眾喜聞樂見的，那都得算商業片，繞不開他這個最先提出來的。”

“丫的！”

英韃吐了口唾沫：“這崽子是真精，年紀輕輕野心不小，也不怕摔死！”

馮曉剛心中贊同，甚至產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

他是純底層爬起來的，跟李青想法一致，都想拍點觀眾喜聞樂見的電影，但他不敢說出來。

李青敢，并且還旗幟鮮明的表達立場。

就這一點，馮曉剛就想給這孫子豎個大拇指。

要不是種種原因，他還真想跟李青暢談一番，絕對有共同語言。

“得了，放觀眾進場吧，明天看看能有多少票房！”

當天晚上。

忙里偷閑的高君豐，終于休息了，帶著妻子余丹丹，和女兒高媛媛來到電影院。

“這么多人！”

高媛媛看著眼前蜿蜒曲折的長龍，暗暗咋舌。

余丹丹也吃了一驚：“我看報紙上罵的挺狠的，還以為沒什么人看呢...”

高君豐也納悶，他們一家都是高知家庭，閑暇時間看報紙是日常習慣，受評論影響，他本已不抱期望，奈何早就答應好妻女，這才硬著頭皮過來的。

“你們去排隊，我找人問問情況！”

高君豐湊到隊伍中，打量一會，走到一個戴眼鏡斯斯文文的青年面前。

“小兄弟，你是大學生吧？”

劉玉偉警惕回頭，見其面善，放松了幾分，挺胸自豪道：“沒錯，北師大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大叔？”

“大叔...”

高君豐忽略了這個扎心的稱呼，指了指前面排隊的人問道：“你們都是來看《飛馳人生》的嗎？”

“對呀，我和我同學一起！”

高君豐露出和煦的笑容：“我聽說這電影不太好看，劇情很枯燥，怎么還有這么多人？”

劉玉偉撓頭疑惑道：“您聽誰說的?”

“額，就是報紙啊！”

劉玉偉‘嗨’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們不怎么看報紙，BBS上，很多看過的同學都說好看，像好萊塢大片！尤其是最后巴音布魯克的比賽，特別酷！”

說完，他一臉郁悶道：“我一直想看來著，上周沒搶到票，今天放學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沒想到還要排這么長的隊！”

高君豐若有所思：“謝謝你了，小兄弟！”

接下來他又問了幾個人，答案驚人的一致：不信報紙！信朋友推薦！

甚至問到一個小年輕的時候，他還急眼了：“報紙就扯淡，《飛馳人生》又搞笑又熱血，我今兒是二刷，您沒看過就別在這瞎咧咧！”

高君豐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妻女身邊的時候，余丹丹了解丈夫的習慣，率先問道：“怎么樣？”

高君豐無奈苦笑：“被罵了！”

“啊？”

等他敘述完，高媛媛輕哼一聲：“我就說報紙不可信吧，咱們那天在家看到的預告片，多有意思，票房那么高怎么可能是爛片！”

作為半個圈內人，高媛媛自覺更有發言權。

“那就接著排隊吧”

幾人跟著人群長龍一步一挪，等排到他們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你說什么？沒了？”

高媛媛不可置信的追問。

售票員有氣無力道：“沒了，一張不剩！”

高媛媛不甘心道：“那6點到7點半的呢？”

“別說6點，12點午夜場都沒了！”

售票員語氣中帶著不耐煩，一天的忙碌下來，她現在只想喝口水。

高君豐跟余丹丹對視一眼，眼中露出失望，排了半天，空手而歸，換誰也不甘心。

高君豐試探道：“你知道哪里能搞到高價票嗎？”

售票員努了努嘴：“墻邊蹲著的幾個，一張票120，不嫌貴你就買！”

“多少？”

高媛媛驚叫出聲：“這也太黑了吧！”

余丹丹瞬間打消了看電影的**，拉著兩人就走：“算了算了，一個電影而已，看不看無所謂！”

高君豐卻站住了，他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時間，不想看到妻女兩人失望。

“不就360塊錢嘛，大半個月工資！買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灑脫。

余丹丹心疼道：“一張電影票，票價翻了5-6倍，國家也不說管管這群人！”

高君豐看得明白：“不賺錢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買賣搶著干，攔不住的。”

“希望能值回票價吧...”

余丹丹嘟囔一聲。

至于邊上貼的《甲方乙方》的海報，一家三口誰都沒有看一眼。

第二天。

馮曉剛在家里，背著手走來走去，腳步凌亂，神情焦慮。

“還沒出來嗎？”

徐礬放下毛衣，沒好氣道：“這已經是你問的第五遍了！”

“我急啊！”馮曉剛臉色緊繃，掌心全是汗水：“票房不出來，我這心就一直懸著。”

就在這時。

‘叮鈴鈴’

電話聲響。

馮曉剛一個箭步沖過去抓起話筒：“出來了嗎？多少？”

電話那頭。

王忠軍的聲音聽不出喜怒：“805215。”

馮曉剛心情瞬間跌落到了谷底，80來萬...如果放在以前，他能樂的找不著北。

這意味著1000萬穩了！

虧不了，還能小賺一筆。

但放到現在....

“《飛馳人生》多少？”

馮曉剛的聲音帶著略微的顫抖，報紙上罵的那么慘，應該會跳水吧？

應該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馮曉剛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瘋狂擂鼓。

良久，王忠軍沙啞的嗓音傳來：“周五單日票房...1035萬....”

“我的12倍還多....”

馮曉剛失魂落魄的掛掉電話，痛苦的閉上雙眼。

沉甸甸的數字，仿佛給他宣判了死刑。

《甲方乙方》是他當孫子好幾年，一步一步拉扯起來的孩子，是他的心血。

為了這個孩子，他遭受了多少冷眼嘲笑。

但這個發育不良的孩子，被人為了意氣之爭，拉出來跟巨人打擂臺了。

如果換個時間，哪怕往后延期半個月，馮曉剛都有信心票房能夠破2000萬。

甚至更高！

到那時，他就證明了自己價值，再也不用當孫子了！

但偏偏！

偏偏要去撞現象級的《飛馳人生》！

該怪誰？

怪李青？可他沒做錯什么！

怪王碩？沒有他的劇本，也許這個票房都拿不到！

怪自己？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到底該怪誰呢？”

馮曉剛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徐礬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輕輕將他的頭貼近自己的胸口。

“沒事，咱們還有下一次呢~”

徐礬輕聲細語的安慰，仿佛觸動了他的柔軟，一瞬間這么多年的委屈，如決堤洪水般涌上心頭。

“他媽的！”

馮曉剛罵了句臟話，眼眶瞬間紅潤，咬牙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與此同時。

李青親手撰稿的一篇文章，悄然登上了【京城青年報】，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引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