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命大,一百鞭下來不僅人沒死,還有力氣罵人。
“蘇秉沉,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嫁給你這么個窩囊廢!扶不起的廢物!”
“……蘇秉淵,都怪你們父女!要是你們當初阻攔,我的織兒不會嫁到沈家去,更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們父女害了我的織兒!是你們!”
“還有你們,一個個端著族老架子的老東西,嘴上滿口仁義道德,卻對我的女兒見死不救,還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
“不得好死!你們都不得好死!”
大族老原本還想讓人請大夫替她醫治。
一聽這些話氣的直接下令將她丟去蓮月庵,誰也不準管她死活。
盧氏一時過嘴癮暢快了,可很快她就后悔了。
但直到死,她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只是怨恨蘇家人對她們母女太無情,太冷血。
卻從未想過。
造成蘇月織悲劇的,從始至終都是她這個親娘。
蘇月卿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太溺愛蘇月織,可落在她耳中全成了耳旁風,還嘲諷對方多管閑事。
甚至一直給蘇月織灌輸要壓蘇月卿一頭的想法,導致人越長越歪。
至于替嫁一事,她們母女要不動那個歪心思,蘇月卿也不會綁著蘇月織上沈家花轎。
一切皆是她們自個選擇的結果,到頭來,埋怨責怪的還是別人。
說白了,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去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只會一味的把過錯怪在別人頭上。
水榭長廊下,看到渾身是血被抬走的盧氏,蘇月卿搖搖頭,收回視線。
蘇家這些年對盧氏母女足夠寬容了。
是她們自己不知足。
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往絕路上送。
盧氏不去想包庇蘇月織會給蘇家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只自私的裝著自己那點偏私的母愛。
把整個蘇家的榮辱興衰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這般不分是非、只顧一己之私的偏袒,有此結局怪不了任何人。
“蘇家以后徹底清凈了,夫人可安心隨我回府了?”謝驚瀾手攬住蘇月卿肩膀貼近了些,語氣略含哀怨道:“墨團想夫人想的都不愿吃東西,夫人再不回去,它就要把自己餓死了。”
墨團是謝驚瀾養的一只烏龜,因為像一團移動的小墨塊,就取了墨團這個名字。
剛與謝驚瀾成親那段時日,蘇月卿日日給它投喂,一人一龜之間倒是培養出了一點感情。
但還不至于到了看不到她,墨團就不愿吃東西的地步。
指了指還在飄雪的天,蘇月卿很是直白道:“它不愿吃東西可能是冬眠了。”
謝驚瀾:“……”
自家夫人聽不懂他的弦外音怎么辦?
見他欲言又止,蘇月卿脆聲道:“放心,烏龜冬眠不吃東西能撐三到六個月,死不了。”
謝驚瀾:“……”
“阿筠,我的意思是——”
他話未說完,吳嚴大步流星而來:“大人,宮里傳來消息,人抓到了!”
“你有事要忙就趕緊去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說。”蘇月卿擺擺手。
她哪里聽不出他話里意思,只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她實在無心和他膩歪。
正事緊要,謝驚瀾走前不忘趁機親她一口,將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其實是我想夫人了,今晚我會早點回家,夫人應該也會回去的,對嗎?”
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亮晶晶望著她,叫蘇月卿根本沒法拒絕。
剛要開口說話,他已帶著一臉尷尬的吳嚴闊步離去。
……
南家雅竹院寢房里。
柳憐夢倚靠在榻上,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底一片死寂。
她指尖虛虛搭在錦被上,泛白指節透著一股病態的涼。
姜虞扶著腰在榻沿坐下,看了眼榻邊矮幾上氤氳著熱氣的藥,柔和著語調開口:“娘,大夫說你大病初愈,得按時喝藥,把藥喝了吧?”
來南家那日她就喂柳憐夢服下了解藥。
之后人有所好轉,但這些年內里耗損的厲害,要養回來得費上些許時日。
姜虞本想等柳憐夢好些再告訴她南元義已死的事。
奈何外面都在傳是南元義殺了小皇帝,弒君是死罪,南家要完了。
南薇是個藏不住話的,姜虞離開了一會兒,她就哭著將聽到的事抖了個干凈。
柳憐夢何其敏銳,一番追問姜虞,終是知道了南元義死在天牢的事。
相伴幾十載的夫君突然死了,無論哪個女子都會難以接受。
柳憐夢慟哭一場,萎靡不振躺在床上就再未說過一句話。
周嬤嬤在一旁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出言相勸:“夫人,老爺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經沒了父親,您難道還想讓她們沒有母親嗎?”
“家中幾位族老不知派人來探過幾次話了,您要不振作起來,二小姐會受人欺負的。”
聞言,柳憐夢面上終于有了些許動容之色。
“把藥給我吧。”她說這話時,眼眶又控制不住紅了。
“欸!欸!”周嬤嬤面上爬上喜色,忙擦干凈眼淚上前端起矮幾上的藥。
喝完藥,柳憐夢眼中蓄滿淚水握住姜虞的手:“阿虞,你爹他……他死前可有留遺言?”
姜虞空著的一只手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淚,喉間一陣兒發堵:“娘,爹他死的突然,沒有遺言,但給你留了一封血書,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再給你。”
“不。”柳憐夢搖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直掉:“你給我吧,我現在就想看。”
姜虞抿緊唇瓣,思襯須臾眼眶發澀點點頭:“好,我這就讓人拿來。”
她正欲喚人,外間傳來雜亂腳步聲。
頗有種來勢洶洶算賬的意味,明顯來者不善。
纖秾的眉微擰,姜虞扭頭吩咐周嬤嬤:“快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