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凌風本來想著回到現實就找找這個陸童。
卻沒想到醒來聽到的第一條消息就是陸童死了。
雖然還沒見到死者,但既然是刑部的,應該不是同名同姓的烏龍。
靠!動手是真快啊!
“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當機立斷,撐起身就要下榻。
“少你一個又不會怎么樣。”晚棠姐按住凌風,紫色芒果貼在身前,桃花眸里漾著嗔意,“天刑司那些人也都身經百戰,他們自己會破案的。”
衛凌風心說就是因為他們會破案自己就更得去了......
恰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快步走進,高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一蕩,正是蘇翎。
蘇翎才一進來就看見姐弟倆這樣一上一下,略顯嫌棄的皺起眉頭扭過頭去,但聲音中還是帶著關切:
“終于醒了?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葉晚棠這才起身重新整理了下衣衫,衛凌風也趁機起來道:
“沒事了,聽說你也受傷了?”
蘇翎活動了一下肩膀:
“救何夫人那會兒被賊人劃了一刀,皮肉小傷,早就處理好了。倒是你!獨斗鎖魂四煞那等兇徒,耗盡氣力,真該好好休息一下,我也聽說死了個叫陸童的,讓他們去查吧。”
“不行,我得去現場看看,你最好也一起去。”
蘇翎不耐煩蹙眉道:
“啊?我才剛忙完回來啊!有加班費嗎?誒誒!別這么急啊!”
衛凌風可不管這些,拉著蘇翎就往外走。
見凌風顯然傷勢無大礙,此事似乎又真的格外在乎,葉晚棠也只得輕嘆一聲道:
“別急,我叫車馬送你們。”
葉晚棠利落地安排妥當,臨上車前,忽又想起一事,從袖中取出一張卷好的牛皮紙卷遞給衛凌風:
“這是石林鎮和分金樓的詳圖,各處關鍵哨點都在上面標得清清楚楚,左謹昨夜找到后一刻不敢耽擱,差人快馬送來的。”
“好!”凌風接過圖卷,展開掃了一眼便收好。
循著清晨報信影衛的指引,一行人驅車疾行,不多時便抵達了案發之地。
依舊是一條清冷逼仄的小巷,巷口巷尾早已被天刑司的精銳影衛們層層封鎖如鐵桶一般。
當車馬駛近,影衛們本能地就要上前阻攔,卻在車簾掀開后,一眼瞥見了車廂內并肩而坐的衛凌風和蘇翎,頓時齊齊一愣。
“衛大人?!您不是在府中靜心養傷么?”為首的影衛驚訝道。
衛凌風利落地躍下馬車,雖面色仍帶一絲失血的蒼白,動作卻不見遲緩,聞言扯了扯嘴角調侃道:
“又不是坐月子,躺一日還不夠么?我們能進去看看現場嗎?”
“當然!”
影衛們肅然應諾,齊齊讓出通道,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多少有些敬重。
人的名,樹的影,昨日衛凌風帶著蘇翎悍然殺入石林鎮,不僅救回人質,還助天刑司一舉搗毀賊巢,更是獨力格殺兇名赫赫的鎖魂四煞。
此等彪炳戰功今日早已傳遍天刑司上下,此刻見他傷痛未愈便親臨勘察,眾影衛更是不由得心生敬意。
甫入巷口,濃重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同樣的冷清街巷,同樣的歸家路途,同樣的斷肢斬首。
看到那首級,衛凌風確認了的確是昨天中了自己一拳的陸童。
這次現場的人可真不少,不只督主楊昭夜在場,上次在天刑司便曾出言催促她的刑部侍郎高秉忠,也赫然在列。
依舊是那副消瘦如柴的身形,鷹鉤鼻,法令紋,陰沉目光掃視人群,身后跟著數十名神情干練的刑部捕快。
除了他們兩個,身旁還多了個圓滾滾的中年胖子,滿臉堆笑,看官袍身份,應該是京兆府尹。
楊昭夜的目光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衛凌風的身影。
冷冽威嚴的鳳眸深處,一絲關切轉瞬即逝——想問問他的傷勢如何,可環顧四周皆是各方屬吏及同僚,此地此刻不是表達私誼的場合。
便將到了唇邊的問候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對著衛凌風的方向和他微微頷首,一切盡在默然之中。
衛凌風沒有顧及其他,到達后便開始仔細檢查現場痕跡,其他人也都檢查的差不多了,此時也很識相的讓開位置。
摸著墻上的刀痕,衛凌風點了點頭:
“完全一致的血刀堂刀法。”
一旁身著利落勁裝蘇翎聞言也湊了過來,捏著下巴分析道:
“照這么說,血刀堂的那個瘋子兇手,是專挑落單的朝廷中人下手?他盯上這些獨自歸家的官員了!”
話音未落,旁邊那位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的日巡堂主,便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嗯道:
“這話能擱這兒大聲嚷嚷的嗎?情況是這么個情況!可要真傳出去,離陽城非得亂套不可!這擺明是個武功高強的瘋子開始無差別報復,若是如此,只怕離陽城會人人自危!”
蘇翎這才后知后覺地閉上了嘴。
但現場哪個不是人精?結合前日趙健之死,眾人心里早已明鏡似的。
真正可怕的不是一個殺手,而是殺手所帶來的恐懼。
負責勘驗的影衛、捕快和仵作同時上前稟報:
“啟稟諸位大人!現場情況和趙健的死亡現場一致,都是被一名絕頂高手斬斷了頭顱和四肢,死者生前也并沒有明顯的搏斗痕跡。”
聽到此番定論,在場眾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居然能夠如此隨意的連殺兩名高手!關鍵是對方都來不及反應就喪命了。”有堂主驚嘆于兇手的實力。
“如此快刀,難道是北戎血刀門的門主厲千仞親自來了?”更有捕快大膽猜測。
“厲千仞?當世刀絕?!”聽到七絕的名字,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在場眾人大多也都是高手,但聽到七絕之名,也多多少少有些膽寒,七絕也確實值得這般反應。
日巡沉哼一聲打斷道:
“自己嚇唬自己!厲千仞堂堂七絕,至于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嗎?”
眾人一想也是,唯一的仇口就是衛凌風殺了他徒弟,但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找衛凌風報仇,沒必要暗地里殺人。
瘦高個兒的刑部侍郎高秉忠捋著山羊胡上前,啞著嗓子對楊昭夜道:
“督主,按理說本官不該多嘴。但事實似乎很明顯了,是天刑司辦案引來報復,導致血刀門逃犯濫殺無辜。”
“如今離陽城藏著個武功絕頂的瘋子!”他故意提高聲調,讓周圍人都能聽見,“別說天刑司和刑部以及朝中官員憂心忡忡,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更是不安。”說到“百姓”二字時,他刻意加重語氣,仿佛真在為黎民擔憂。
楊昭夜一甩雪色長袖,鳳眸如刃般掃過去,傲然冷聲道:
“侍郎大人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高秉忠干笑兩聲,法令紋更深了幾分:
“下官想著,天刑司或許該整頓整頓辦案的方式。殿下南巡勞頓,不如將手上的案子暫時都交刑部處置,殿下暫且休息整頓天刑司......”
對方話說得客氣,但字字帶刺,分明是要奪天刑司的獨立辦案權。
楊昭夜心如明鏡——這必是大皇子拉攏不成,便借機派人來奪權。
一旁身材圓滾滾的京兆尹梅竹簡見狀,立刻堆起笑容,圓潤的臉龐活像個發面饅頭:
“高大人所言極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離陽城百姓安危還需天刑司多加照拂,查案之事,不如就交由高大人他們處置?”
楊昭夜很清楚這個頭絕對不能開,否則天刑司就真的降價為捕快護衛了。
聽著這兩個老狐貍滿口“為離陽百姓”,卻又句句逼人,而自己天刑司似乎是招致災禍理虧在先,楊昭夜心中厭惡更甚,毫不示弱道:
“天刑司辦案,只對陛下負責,還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高秉忠臉色一沉,鷹鉤鼻抽動了兩下:
“下官只是據實陳奏,督主若執意如此,下官只好上奏陛下定奪了!”
“請便!”
“好!來人,把陸童的遺體先帶回去。”高秉忠冷哼一聲,枯瘦的手臂一揮。
誰知話音剛落,在尸體邊觀察了半天的衛凌風卻回頭打斷道:
“且慢!”
這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震得在場眾人齊齊一怔,等大家反應過來也都看向了衛凌風。
只見他緩緩直起身,雖然面色仍帶著失血后的蒼白,但那雙星目卻炯炯有神。
他轉而看向高秉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以這現場的情況看,我看高大人才是需要好好回去整頓一下刑部。”
“你這小子胡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