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粉粉嫩嫩的少女房間,整間臥室仿若被打翻的草莓奶油蛋糕,目光所及皆是深淺不一的蜜桃粉與奶白,如夢如幻。
巨大的荷葉邊紗帳從天花板垂落,柔軟的抱枕到處都是。
心形書桌、蕾絲蝴蝶結(jié)墻飾和公主粉的地毯,就連桌腿都綁著粉色緞帶蝴蝶結(jié),如此種種構(gòu)成了這個少女童話般的甜膩空間。
唯一和整體有些不太搭的,自然是房間中心處擺放的一張麻將桌。
以及麻將桌對面坐著的,一個發(fā)型古怪、著裝奇特的女子。
這個女人,可是電視機里的常客。
女流雀士排名第二十三,活躍于職業(yè)聯(lián)盟和實業(yè)團的職業(yè)雀士,在隊伍落后時經(jīng)常被指定為大將,有著「逆轉(zhuǎn)女王」之稱的——
藤田靖子!
在她的對面,則是一位藕荷色的雙馬尾乖巧女孩。
此刻,女孩正輕輕拿起一張麻將牌,那只手纖細得仿佛由初雪凝成,指尖泛著淡淡的櫻粉,像是一件過于精致的瓷器。
然而,這只藝術(shù)品般的柔夷卻止不住地微微顫抖,指節(jié)因用力而透出些許青白,勉力才能將牌不穩(wěn)地抓握在掌心。
這只曾經(jīng)在麻將桌上行云流水、讓無數(shù)對手驚嘆的巧手,此刻卻連穩(wěn)穩(wěn)握住一張牌都顯得如此艱難。
隨后,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手腕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力量,將牌奮力推入牌河之中。
動作落下的瞬間,那只好看的手才像受驚的蝶般,倏地收回胸前,指尖悄悄蜷縮起來。
見到這張三萬落于牌河,藤田微微嘆了口氣。
此刻藤田的手牌。
【一二四五六七**萬,西西發(fā)發(fā)發(fā)】
是發(fā)財混一色一氣通貫的跳滿大牌,女孩打出三萬已然放銃。
如果是一般情形之下,藤田定然會喊出榮和宣言,但擔(dān)心讓對方受到驚嚇,她甚至連立直都沒有去做,也沒有點和少女的這張牌。
“還是不行么?”
待離開房間之后,之前一直陪伴在多治比真佑子身邊的美婦一臉焦急,詢問藤田靖子。
“嗯...真佑子已經(jīng)可以摸牌了,但是她的感覺,那種極其微妙的麻將牌感,已經(jīng)蕩然無存。”藤田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怎么會!?”
美婦滿臉凄哀,仿佛天已經(jīng)塌了。
“這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極致。”
藤田靖子語氣盡可能溫和一點,如果是平時,她可沒有這份耐心。
身為鐵血蘿莉控的藤田,只控蘿莉,而眼前的真佑子顯然太老了。
就好比D杯罩對于碧藍航線玩家而言,只能算發(fā)育不良。
但是多治比真佑子的爺爺可是職業(yè)雀士,雖說段位不如藤田,但霓虹是非常講究資歷的,職業(yè)麻將也是一樣。
多治比多賢作為她的前輩,對待人家的孫女,自然要多一分溫柔。
更何況人家還給了豐厚的報酬。
“那要怎么辦,難道真佑子她以后只能這樣了?”美婦唉聲嘆氣。
“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有辦法。”
藤田靖子表情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令千金輸?shù)裟菆雎閷⒅螅驗榇驌籼螅荛L一段時間都無法拿起麻將,但這一點通過我這些天的特訓(xùn),已經(jīng)緩解了不少。只需要繼續(xù)之前的特訓(xùn),并且不再遇到白糸臺的人,即可恢復(fù)正常,這只是心理上的問題,并不難處理,但最大的問題是——”
說到這里,藤田靖子也頭疼起來。
“令千金除了心理上的問題之外,還有就是...她似乎不再享有牌的眷顧,這種東西我很難跟你解釋。”
“簡單來說,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被牌寵溺著,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有音樂天賦,聽一遍旋律就能記住;有些人天生對色彩敏感,能分辨出常人看不到的細微差別。被牌所愛,就是這種天賦在麻將領(lǐng)域的體現(xiàn)。”
“這類天才,想要什么牌很容易就能摸到手,天生就是一塊打麻將的料,更重要的是她們對麻將有著某種得天獨厚的感應(yīng),一張牌是危險還是安全的,都能在這種特殊的感應(yīng)之下,別人想要直擊到她,也是難上加難。”
“在我們麻將領(lǐng)域,她們被稱作「被牌所愛的孩子」。”
“當(dāng)然,令千金是達不到被牌所愛的程度,只不過她也有著類似的牌的寵溺,所以在麻將之道上,有著異于常人的天賦。”
“但在那一次和白糸臺的選手交手之后,這種牌的眷顧在她身上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也就是說,她往后在自摸和做牌的時候,相較于別的麻雀士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優(yōu)勢。”
說到這里,藤田靖子便不再往下說。
畢竟后續(xù)的內(nèi)容,就是告訴對方只能徒增感傷。
“那我家姑娘還有救么?”
美婦一臉哀求,這也是藤田覺得很麻煩的緣故。
遲疑少許,藤田還是決定告訴對方,做到仁至義盡。
“當(dāng)然也沒有到無計可施的程度,只不過處理起來也不容易。”
“令千金如今沒有了牌的眷顧,但牌的眷顧是一種特殊的狀態(tài),并非說明往后都沒有牌的寵愛,只是要重新受到這份眷顧需要很久很久。”
“打個可能不太恰當(dāng)?shù)谋确剑秃帽纫粋€人掉落了糞坑,她的朋友得知這件事之后都會暫時遠離她,即便這個人洗了澡、沐浴更衣、噴灑香水,她的朋友也未必會立刻回來。”
“如果這時候,有一位被牌所愛的孩子和令千金關(guān)系匪淺,而這孩子也非常受人歡迎,以這孩子為媒介,令千金的‘朋友們’才會更快回到她身邊。”
聞言,美婦仿佛攥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請來這個被牌所愛的孩子?我可以給錢,不管多少錢我都可以給!”
只要能救自己女兒,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但藤田則是一臉無語。
大姐,不是什么事都是錢能解決的好不好!
隨后藤田說出了這件事的難處:“據(jù)我所知,如今公認的被牌所愛的孩子僅僅只有三位。
一個是白糸臺的宮永照!”
聽到是這個人,美婦表情驚悚,慌忙搖頭:“真佑子本就是被白糸臺的人害成這副模樣,我們怎么可能還讓白糸臺的人來救她?絕不可能!”
真佑子現(xiàn)在聽到白糸臺這三個字都會受到驚嚇,萬一讓宮永照過來,不僅沒有讓女兒重新獲得牌的眷顧,反而嚇得連牌都拿不起來,這怎么使得!
“第二個,是永水神宮的公主,神代小蒔。”
“這位倒是可以,但永水神宮...要請動她應(yīng)該不容易的吧。”
“是啊,這位公主地位殊勝,請她來陪令千金有些困難。”
“那第三位呢?”
說道第三位,藤田靖子有些不情愿了。
因為這一位,是她非常喜愛的小蘿莉,她不是很想讓多治比真佑子這種老女人占有自己的最愛。
總有一種被牛頭人的別扭。
很不喜歡。
所以一時間藤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而這時候,房門洞開,多治比多賢還有多治比月詠請進來了一位年輕人,看到兩人對那位年輕人非常客氣,藤田也是有些意外。
“多賢前輩,這位是……?”藤田靖子不由問道。
“他是一位大人物的得意門生,叫做神之夏塵!夏塵小友,這是鼎鼎大名的職業(yè)女流,藤田靖子女士!”多治比多賢當(dāng)即為二人相互引見。
“神之...夏塵...”
藤田內(nèi)心嘀咕了一陣,好像沒有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
看來多賢前輩去請他說的那位“白道職業(yè)麻將的老前輩”沒能請動,所以打發(fā)一個小伙子來敷衍了事了。
旁邊的美婦盯著夏塵的衣服看了半天:“你是白糸臺的學(xué)生?”
“是的。”夏塵沒有心機地點點頭。
“是哪一支麻將部?”
“當(dāng)然是有冠軍所在的那一支,”夏塵見美婦的臉色驟變,隨后立刻淡淡說道,“不過我只是個區(qū)區(qū)替補而已。”
“什么替補!”
美婦面露慍色,“若非是那個混蛋,我女兒也不會……”
“好了,美芝,這孩子只是最近才成為的替補,只要換了衣服,真佑子也看不出來的。”
多賢連忙寬慰道,隨后讓月詠給夏塵換一套松庵比學(xué)院的制式衣服。
那是一套偏墨綠色的詰襟制服,版型較為挺括,對身材有一定的要求,不然穿上去松松垮垮。
夏塵接過,很快便換裝完畢。
當(dāng)他再次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整個房間仿佛都亮堂了幾分。
那身沉靜的墨綠色極為襯他,金屬校扣一絲不茍地扣至領(lǐng)口,勾勒出少年清瘦而有力的身形,肩線與褲線如刀鋒般利落,非但不顯刻板,反而將那份獨有的清冷與不羈襯托得恰到好處,如同鋒芒內(nèi)斂的貴公子。
多治比月詠心里微微有些泛酸,這小子穿得比他俊美多了。
“我路上已經(jīng)了解了令千金的沉疴之疾,不用再贅敘了。”
夏塵微微開口,“所以要我做什么呢?”
“來了又能做什么?”
美婦對夏塵依舊抱有幾分敵意,“這位藤田七段可是說了,只有被牌所愛的孩子才能幫到我家女兒,廣為人所知的一共就三位,難道說你是其中之一?”
“這樣啊...”
聽到這里,夏塵反而沒什么壓力了。
夏塵信步踱至一旁的牌桌,他的手指在牌山上輕輕掠過,動作優(yōu)雅得如同鋼琴家觸碰琴鍵。
旋即少年如探囊取物般地探向壘好的牌山,姿態(tài)閑適得如同只是拈起一片落花。
指節(jié)輕叩,翻開了第一張牌——
隨著啪的一聲。
一張一萬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
藤田七段的目光驟然一凝。
在眾人尚未理清頭緒的注視下,夏塵的手再次云淡風(fēng)輕地落下。
第二張——依舊是一萬!
美婦的呼吸幾不可察地一滯。
第三張,以及緊接著的第四張……
沒有任何停頓,皆是一萬。
當(dāng)四張一模一樣的一萬并排呈現(xiàn)于墨綠桌面上,那鮮紅的刻字仿佛四道驚雷,擊穿了所有人的認知。
當(dāng)?shù)谌龔垺⒌谒膹埍M數(shù)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之中,房間里只剩下倒抽冷氣的聲音。
先前所有的揣測與審視,在這一刻,都被這奇跡的一幕徹底碾碎。
見到眾人驚駭無言的神情,夏塵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現(xiàn)在,你們總該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