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任何州一級的資源。”里奧在腦海里對羅斯福說,“我們怎么去向州里求援?”
羅斯福提醒他。
“想想看,是誰讓你有機會站在這片工地上?想想看,他曾經對你做出過什么樣的承諾?”
里奧立刻就明白了。
他找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撥通了約翰·墨菲的電話。
他將自己目前面臨的困境和盤托出。
“議員先生,卡特賴特正在動用他所有的行政權力,想把我的項目徹底扼殺在搖籃里。”里奧說,“我需要一個能鎮住他的人,一個他絕對不敢忽視的聲音。您之前答應過我,會把我引薦給丹尼爾·桑德斯參議員。”
墨菲議員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十分凝重。
“我知道情況緊急,里奧。卡特賴特這個蠢貨,他這是在自掘墳墓,他以為他打壓的是你,但他實際上是在打壓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回來的聯邦項目,這是在打我的臉。”
“正好,明天晚上在費城,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黨部要舉辦一場重要的慈善籌款晚宴,桑德斯參議員是這次晚宴的主賓,你抓緊過來,我來安排你們見面。”
在前往費城的那個下午,里奧準備換上他唯一體面的衣服。
他從衣柜里拿出那件在二手店淘來的西裝,它曾在市政廳的聽證會上給他帶來自信。
就在他準備穿上的時候,羅斯福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響了起來。
“停下,孩子。”
里奧的動作停住了。
“你不能穿這件衣服去。”羅斯福的語氣很堅決。
“在社區中心,在工人們面前,這件舊西裝是你的勛章,它證明你和他們站在一起,你屬于他們。”
“但在今晚的宴會廳里,在那些靠著衣裝和頭銜來判斷一個人價值的鯊魚面前,這件衣服只會是你的弱點。它會讓你看起來廉價,不值得被認真對待,更像是一個來乞討的麻煩,而不是一個來談判的盟友。”
“記住,政治就是一場無休止的舞臺劇,你必須為不同的場景選擇正確的戲服。”
里奧看著手里那件略顯磨損的西裝,明白了羅斯福的意思。
他想了想,撥通了弗蘭克的電話。
一個小時后,弗蘭克開著他的舊皮卡,送來了一套用防塵袋包好的西裝。
“這是我這輩子買過最貴的衣服。”弗蘭克把西裝遞給里奧,“這是我女兒結婚的時候穿的,只穿過一次,你小子身材跟我年輕時差不多,應該合身。”
里奧換上了那套西裝。
那是一套深灰色的西裝,面料考究,剪裁合身。
雖然款式不是最新潮的,但它讓里奧整個人看起來煥然一新。
他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的年輕人身姿挺拔,眼神堅定。
那件舊西裝帶來的學生氣和寒酸感被一掃而空。
羅斯福的聲音帶著滿意的笑意。
“很好,人靠衣裝,現在你看起來像一個他們愿意坐下來談話的人了。”
里奧整理了一下領帶,前往了費城。
他站在費城那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門口,墨菲議員的助理凱文在門口接待了他。
凱文帶著里奧,走進了那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晚宴大廳。
這里聚集了整個賓夕法尼亞州,乃至華盛頓的權力精英。
州長,州議員,國會議員,大公司的CEO,頂級律所的合伙人……
他們穿著昂貴的晚禮服,端著香檳,談笑風生。
里奧感到了一絲局促和不安。
“放松,孩子。”羅斯福在他腦中輕笑,“把他們想象成一群穿著晚禮服,等待被送上感恩節餐桌的火雞。”
“你今天不是來向他們乞求憐憫的,你是來向他們展示你的價值的。”
墨菲議員正在和幾位重要的金主交談。
他看到里奧進來,對著里奧點了點頭,示意他稍等片刻。
幾分鐘后,墨菲擺脫了那些金主,走到了里奧身邊。
“跟我來。”他說。
他帶領著里奧,穿過喧鬧的大廳,來到了一個僻靜露臺上。
一個年近七十,頭發花白的老人,正一個人站在那里,看著遠處的夜景。
他只穿著一件普通的深色西裝,身上有一種理想主義學者和久經沙場的政治家的混合氣質。
他就是丹尼爾·桑德斯參議員。
“丹尼爾。”墨菲走上前,熱情地和他打著招呼,“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好幾次的那個年輕人,里奧·華萊士。”
桑德斯參議員轉過身,眼睛上下打量著里奧。
“你就是那個在匹茲堡攪動風云的年輕人?”桑德斯開口說道,“約翰跟我提過你,干得不錯。”
“說吧,你遇到了什么麻煩,需要我幫你做什么?”
里奧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講述自己遇到的困境。
但羅斯福的聲音立刻阻止了他。
“永遠不要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向一個大人物訴苦,那只會讓你顯得弱小,無能,不值得投資。”
“你要談格局,談理想,談你們共同的目標。”
里奧立刻改變了自己的說辭。
“參議員先生,我今天來找您,不是為了抱怨我個人遇到的那些小麻煩。”里奧說,“我是想和您談談匹茲堡,談談整個鐵銹帶的未來。”
“我們這些生活在被遺忘的角落里的人,厭倦了那些空洞的承諾,厭倦了那些把我們當作選舉工具的政客,我們需要的是真正的改變,是能讓我們重新找回工作和尊嚴的改變。”
“而您,幾十年來,一直是我們這些人的聲音,您是我們可以信任的人。”
這番話,讓桑德斯參議員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找到你們共同的敵人,確立你們共同的目標。”羅斯福繼續指導。
“像桑德斯這樣的進步派,他最痛恨的就是民主黨內部那些像卡特賴特一樣無能的建制派。你要讓他相信,幫助你,就是在幫助他清理門戶,純潔黨的隊伍。”
里奧繼續說道。
“但是,就在我們匹茲堡,我們民主黨自己的隊伍里,卻依然存在著像卡特賴特市長這樣,與房地產商勾結,出賣工人階級利益的政客,他們是我們實現進步理想最大的絆腳石。”
“我今天遇到的所有麻煩,根源都在于此,我正在嘗試用我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聯邦基金,去為匹茲堡的工人社區辦一點實事。”
“但卡特賴特市長卻千方百計地想要阻撓我們,因為我們的成功,會凸顯出他過去那些年的無能和**。”
羅斯福繼續說道:“向他展現你的投資價值,告訴他,你憑什么能得到他的幫助。因為你能幫他做到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你要向他證明,你是他在鐵銹帶最鋒利的一把劍。”
“參議員先生,我知道,您一直在努力地推動一項全國性的綠色新政法案,希望通過大規模的基礎設施投資,來振興我們這些鐵銹帶地區。”里奧說。
“而我們現在在匹茲堡所做的事情,正是您偉大構想的一個微縮版的成功實踐。我們證明了以工代賑的模式是可行的,只要有正確的領導,聯邦的資金是可以被有效地利用,來改善人民生活的。”
“我需要您的幫助,來排除卡特賴特市長對我們的干擾,而我,以及我背后的匹茲堡工人階級,將成為您在賓夕法尼亞州最堅實的盟友。我們可以把匹茲堡,打造成您綠色新政理念在全國的第一塊樣板田。”
桑德斯參議員聽完了里奧的這番陳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眼神里充滿了審視。
最后,他提出了一個極其尖銳的問題。
“年輕人,你的計劃聽上去不錯,你的口才也很好。”
“但匹茲堡的問題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扳倒一個卡特賴特,可能還會有下一個卡特賴特冒出來。”
“你,到底能為這個城市,為我們這些愿意支持你的人,帶來一些什么樣的根本性的改變?”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
里奧知道,他的回答,將決定他今晚的成敗,也決定他未來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