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架的輪子在冰冷光滑的走廊地面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滾動聲,載著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的宬年,快速消失在通往急救室的方向。
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尚未完全散去,殘留的彈孔和地面未干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結(jié)束的慘烈。
幾名宬年的手下留下,沉默而高效地協(xié)助后續(xù)趕來的安保人員和警方處理現(xiàn)場,清理痕跡,押送僅存的活口。
空氣里彌漫著緊繃的肅殺和劫后余生的凝重。
重癥監(jiān)護室門口,宬年留下的精銳安保如同銅墻鐵壁。
他們眼神銳利,站位精準,封鎖了所有可能的接近路徑,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厚重的隔離門內(nèi),搶救夏時陌的戰(zhàn)役仍在進行。
除顫儀的電流沖擊聲穿透隔音效果良好的門板,沉悶地敲打著門外緊繃的神經(jīng)。
每一次沖擊,都像是直接作用于心臟。急救醫(yī)生的指令聲斷續(xù)傳來,冷靜中透著緊迫。
兮淺被兩名面無表情的手下帶到了醫(yī)院頂層一處絕對隔離的安全套房。
門在身后沉重地關上,隔絕了走廊里殘留的混亂聲響。
套房內(nèi)設施齊全,甚至稱得上舒適,但厚重窗簾隔絕了所有自然光,慘白的頂燈下,一切都顯得冰冷而空洞。
她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提線木偶,任由手下將她安置在客廳的沙發(fā)一角。
裝著夏時陌母親骨灰的金屬盒子被放在她身旁的茶幾上,冰冷的觸感透過空氣傳來。
她蜷縮在沙發(fā)里,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發(fā)抖。
掌心沾著的灰塵和干涸暗紅的血跡刺目驚心。
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生死搏殺,宬年擋在她身前時匕首刺入身體的悶響,以及最后關頭夏時陌監(jiān)護儀那刺穿耳膜的、宣告瀕危的警報聲……
所有畫面和聲音在她腦中瘋狂交織、回旋、撞擊,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碎。
恐懼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黑洞,吞噬著她。
她不知道宬年的傷勢如何,刀刃沒入后背的畫面揮之不去。
更讓她肝膽俱裂的是夏時陌的情況。
那警報聲意味著什么?
他此刻正在經(jīng)歷怎樣的痛苦?他還……活著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她不敢閉眼,一閉上就是匕首的寒光,就是監(jiān)護儀上那條絕望的直線。
她只能死死地盯著緊閉的房門,仿佛透過那厚重的門板,能感知到樓下某個病房里微弱的心跳。
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防護服早已蒙塵的領口,咸澀的味道充斥口腔。
她緊緊抱著自己雙臂,試圖用身體上的痛楚來壓制內(nèi)心翻江倒海般的恐懼和絕望。骨灰盒冰冷的金屬棱角硌著她的腿,成為混亂思緒中唯一冰冷的支點。
她想起夏時陌最后那句無聲的“淺淺,活下去”,想起他推開她時決絕的眼神……她不能崩潰,至少現(xiàn)在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只是一瞬。
房門被輕輕敲響,一名手下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個干凈的衣物袋和一個餐盒。
他的聲音平板無波:“老板的手術結(jié)束了,沒有生命危險。夏先生那邊……搶救還在繼續(xù),暫時穩(wěn)住了。”
他將東西放在玄關的柜子上。“請清洗一下,吃點東西。老板吩咐,您不能倒下。”
說完,他退了出去,門再次關上。
宬年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夏時陌……搶救還在繼續(xù)。
穩(wěn)住了?
兮淺捕捉到那簡短信息里的關鍵詞,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穩(wěn)住了……他還活著!
一股微弱的氣力重新注入她的身體。
她深吸一口氣,踉蹌著站起來,走向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洗去灰塵和干涸的血跡,卻洗不去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憊。
她看著鏡中自己蒼白憔悴、雙眼紅腫的臉,眼神空洞迷茫。
換上干凈的衣物,她沒有碰那份餐盒,重新坐回沙發(fā),目光再次鎖定門口。
等待,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支撐她的,只有那“穩(wěn)住了”三個字帶來的渺茫希望和必須活下去的執(zhí)念。
這一等,就是漫長而煎熬的三天。
三天里,她被嚴密地“保護”在這間套房內(nèi)。
安保人員定時送來食物和水,傳遞著有限的信息:宬年術后轉(zhuǎn)入特護病房,情況穩(wěn)定,但需要靜養(yǎng);醫(yī)院安保等級提升至最高,秦昊殘余勢力的清剿在警方主導下緊鑼密鼓地進行;夏時陌……重癥監(jiān)護室那邊,沒有傳來更壞的消息,但也沒有明確好轉(zhuǎn)的跡象。
每一次門開,兮淺的心都會提到嗓子眼,唯恐聽到那個最可怕的結(jié)果。
最初的恐懼煎熬漸漸沉淀成一種麻木而固執(zhí)的等待。
她強迫自己進食,維持體力,雖然味同嚼蠟。
大部分時間,她都沉默地坐在沙發(fā)里,要么望著窗外被厚重窗簾遮擋的、想象中城市的輪廓,要么低頭看著身旁的骨灰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金屬表面。
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中交替閃現(xiàn):夏時陌在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海島上礁石旁沉默的側(cè)臉,爆炸火光中將她奮力推開的瞬間……還有宬年擋在她身前,后背洇開刺目血跡時,那句沙啞的“舍不得你死”。
恨與怨并未消失,但在生死未卜的懸疑面前,暫時被壓縮到了內(nèi)心深處更隱蔽的角落。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夏時陌必須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