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譚少杰約定,回到上州,就去他那個縣城看看,送走他之后,我往理療室走去,新收了三個患者,教了四平和思鈺辨別病癥之后,讓他們給病人扎針。
思鈺跟了出來,說:“這邊有四平,你有空陪董先生到大理走走。平時,我每十天都要陪他到外面看看,你出去就開我的車。”
我點點頭:“我也想到洱海去看看。”
說完,我就朝后院走。見到董先生,我說:“師父,我還沒去過洱海,今天天氣好,我們出去走走?”
“行,我打個電話,中午到凌云家中吃飯。”
“就是那個秘書D?”
“對,久有凌云意,重聚洱海邊,坐看游人至,把酒忘龜年。”
“出口成章啊。龜年是指年紀大吧?”
“對啊,凌云大隱隱于市,開了片民宿,就在洱海邊。坐在他一樓的茶座,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游客,我就忘記了自己是個古稀之人。”
“好詩,有意境,比那些所謂的中國作協的詩人寫得強多了。”
在思鈺那兒取了鑰匙,我們往洱海而去。
我說:“師父,請你算個命。”
“嗯。”他應了一聲。
我說:“我這個朋友想聽到您的原話,要我錄一下。行不行?”
他笑道:“行。”
我報出了鄧總的八字。
董先生坐在那兒一直沒吱聲。兩旁的樹木,屋舍,遠處的蒼山,不斷向后退去。好一陣兒,董先生才說:
“這個八字比較奇特,命中相克相沖的地方太多。如果讓一般命師來算,是個下等命。
但我認為倒是一個好命。總結為:少年懵懂甚無知,學不成功仕難致,雖無文曲照身運,獨有雄心驅虎豺。諸葛一生唯慎重,呂端大事不糊涂。
貌似張飛,才如諸葛、志比曹操,就算生在和平時期,也是個開疆拓邊的人物。只是一生需要貴人相助。”
我心中顫了一下,師父畢竟是師父,算無遺策。便道:
“徒弟說說自己對斷語的理解。您看對不對。”
“你說。”
“少年時期,懵懂無知,考不上大學,以后也當不了官。雖然文曲星不光顧他,但有一顆強烈進取的心。俗稱心大,膽子也大。有股英雄氣概。
他不是諸葛亮式的人物——什么事都親力親為。而是比較灑脫。看上去有點像宋朝一位宰相呂端,平時好像有點糊涂,但關鍵時刻分得出輕重,辨得清方向,出手非常果斷。
樣子看上去像張飛,有點粗魯,才能像諸葛亮一樣,頭腦十分清醒,志向像曹操一樣,想收拾吳蜀一統江山。如果生在亂世,就是個梟雄。”
師父問道:“準不準?”
“準啊。不過,他小時候算了個命,算命的說他一無是處。”
董先生說:“天才與瘋子只有一步之遙。這種命最難算。亂世中,比如劉季子那班狗肉兄弟中的樊檜就是如此,時運不催,就是一個殺狗的屠戶,時運一催,就是個將軍。
你這個朋友,不是當官的,是個生意人。他帶個隱身財運。”
“隱身財運是什么?”
“鼠時生的。一般人算命的認為他生于鼠時,又考不上大學,沒什么希望,鼠時生的結婚早,年紀輕輕拖兒帶女一大串,不利事業。
但如果要我來算,這種命就要考慮他雖然當不上官,但是個老板命。”
“為什么?”
“你這朋友是秋天生的,他會鉆糧倉,鼠時又是深夜,他是吃別人的糧食。老板也是吃工人的剩余價值,這叫隱身財運。”
我關了錄音,說道:“其實,真正要算個命,也挺費精力。”
董先生說:“江湖上的算命先生,手指輪一輪,天天是幾句相同的話。也不能怪他。別人不肯多數錢。
現在算命,一般也不過數個三十、五十。算命先生又不求上進,師傅教幾句口訣,他就吃一輩子。
真正算命叫批八命。一句一句寫在紙上。到他退了休,可以拿出來對比,看你八字批得對不對。
比如我曾經給我一個親戚批了個八命。仔細分析完畢,認真地批在帖上:有千里之才,赴百里之任,成小功不難,做大事無緣。”
我說:“就是才華相當不錯,但最多當到處級。”
董先生笑道:“當時他大學畢業,雄心勃勃,折騰了大半輩子,現在也的50多歲,認命了,是個副處,再折騰也沒什么希望。
批八字才是真正算八字。要綜合考慮。至于街頭擺攤,稍微學一點。要是像你萬山紅這樣的智商,不學,混上幾年,別人也喊你大師。任何事情,總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確。”
我笑道:“我理解,批八字既有鼓勵別人的一面,也有打擊別人積極性的一面。比如您說他再折騰也只是個百里任。也許他過了四十多,積極性就沒有那么大了。”
董先生說:“好處多于壞處。明明只有‘百里任’這個命,偏偏想當個管一千里的官,免不了動心思搞垮一個個對手,最后禍落頭上。人絕對有命,只是被江湖算命先生敗壞了這一行的名聲。”
車子進入洱海繞海大道。
時間還早,我開著車,先繞著洱海湖轉了一圈。有時,停下來,兩人走走看看。
到了一個小鎮,聽賣聲,吆喝聲不斷。忽聽得爭執聲傳來。原來有兩個女孩站在臨水一角照相,有幾個潑皮無賴見女孩長得漂亮,語言挑逗。
女孩大概是回罵了一句,那三個人沖上去就把其中一個女孩推倒在地。另一個踢了女孩一腳,準備再踢。
我忍不住了,沖上前去,一掌推開那男子。
三個無賴發現有人上來幫助,團團圍住我。
我生怕這些人發現我有同伴,他們轉而攻擊年老力衰的董先生,便先發制人,撒一把藥粉,三人一齊蹲了下去。
圍觀的人都驚訝了。
我對他們說:“五分鐘后,你們就可以起身走路了。你爺爺先走,記住:憑一身力氣騷擾姑娘,在這個社會行不通了。”
眾人讓開一道,眼睜睜地看著我和董先生遠去。至于那兩個女孩,生怕惹事,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早幾年在洱海邊傳得神乎其神的什么“氣功大師經過洱海,一指發功,三個地痞不能動彈“的故事來由。
車子離開挖色(地名),朝銀梭島開去。
董先生問:“這一手是誰教你的?”
“弘一道長。”
他沒有吱聲。車子開得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