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公司,我好好睡了一覺。
睡到太陽落山才起床,洗漱一番,下到五樓用餐。碰上青箬,她把碗端過來和我坐一桌,笑道:“終于被你擺平了,改天我請你吃頓飯。”
“免了,赴了一次鴻門宴,心有余悸。”
“我的也是鴻門宴?”
“艷門宴也不赴。要好好休息一旬。”
她白了我一眼。
回到房間看一會書。門鈴響了。我開門一看,竟然是曹總,忙燒水倒茶請他坐。
曹總面紅耳赤道:“萬總,誤會了,我缺少基層工作經驗,不知道這是一條計謀,以為真的不開發了。”
我滿不在乎地笑道:“曹總,也是沒辦法,委屈你了。如果你當時知道這是一種策略,你就不會辭職。”
“我辭職才會達到這種效果?”
“對方也不是一頭豬,他們也要打聽公司是虛晃一槍還是真的會這么做。
東黎鄉離我們也不遠,公司也有東黎那四個村子里的人,如果他們探到了我們的底線,就被動了。這叫做假戲一定要真演。
比如,有的演員與對手演戲時,劇本中有抽人嘴巴的分鏡頭,本來是做個樣子,他怕對手表現不出那種憤怒,真的抽對手一個耳光。那么,對手當時那種驚愕,憤怒,一時之間懵了的表情,格外真實。”
曹總樂道:“我理解了你說的。如果我表現很平淡,別人就認為這是演戲。”
“對,連公司里的人都誤以為你真要走。那么反饋出去的信息就真實,證明公司決定層意見不統一,分管領導辭職了,旭日鐵心要廢掉百鳥湖這個項目。你就會打電話給魏支書,說明你的態度,甚至動員他們來鬧事。反正你要走了吧,公司不尊重你,你也無須尊重公司。”
他臉唰的一下紅了。
我說:“這個電話打得好。這個戲就真了。”
曹總有些羞愧地說:“我摔門不對,那些話也說得過頭了。請你原諒。”
我微微笑道:“曹總,我無意什么位置,我也不想過這種公司生活。我過得痛快的日子,就是和我師父在一起那五年。
兩人有業務就做,沒業務就天馬行空,古今中外閑扯,那種生活才是我向往的啊。”
他也感嘆道:“我也想過那種生活啊,可是,正如網上有句話,中國人平均年齡只是70多歲。30歲結婚,40年分期付款還房貸。一輩子能讓自己作主的日子不多啊。”
我點頭道:“是啊。一般打工者,40年還房貸。像我們收入高點,想把房子買大點,車子買好點,消費上檔次點,也省不出多少錢來。有點余錢,又買第二套房子,也差不多是一輩子借錢還貸過日子。
做到了陳總這個級別,本來可以收手,云游四方享受生活了,但離開了這個位置,就只剩下錢了,親戚朋友的子女要安排個工作都無能為力了。”
兩人聊得高興。陳總打電話來。我們只好暫告一個段落,曹總起身走了。
走進陳總房間,他破例親自給我倒茶。坐下之后,緊緊地盯著我,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
我都被他盯得臉紅了。
他搖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良久才說道:“山紅,以前,你也是跟你師父測測字,看看風水,這些復雜的基層難事沒經歷過。你怎么就這樣老練呢?”
我笑道:“書中學過來的。”
“書中學過來的?我只聽人說,書看多了就變成了書呆子。百無一用,甚至有些迂腐。所以很多人不喜歡書生。”
我從容一笑:“我看過一本書,介紹的是晚清重臣胡林翼。他被朝廷派去貴州鎮遠當知府。就是現在的那個旅游城市鎮遠。
鎮遠當時可是個偏遠地方,土匪特別多。分成好幾派。在胡林翼之前,每一任知府都干不長久,不是降級,就是調到最偏遠的地方去。”
陳總說:”他們都沒把土匪鎮壓?”
我點頭道:“對,沒有一個人把匪患治理好了。”
“胡林翼去了就專門治匪?”
“沒有,胡老爺子才不管這些事,他天天坐在衙門里喝酒。”
“喝悶酒?”
“也不是。找地方上的紳士談詩文。幾派土匪沒把新來的知府當成回事。胡林翼也確實沒去剿匪。還通過地方紳士邀請一個匪首來喝酒,和他交朋友。
匪首也不怕,來就來。胡林翼就送些槍給他,委任他代理自己去剿匪。等這支土匪和別人血拼得差不多了,他又挑起其他幾支土匪的矛盾。
反正,他的工作就是挑起土匪與土匪之間的矛盾,等幾支土匪拼得差不多了,他才帶著隊伍去收拾最后一支殘匪。”
陳總聽了,笑得合不上嘴,你就是挑起矛盾,然后再去收拾殘局。”
我正色道:“我只是打個比喻。從古人中學到一些做事的方法而已。不能把群眾與古代的那班人類比。只是從中找到可以類比的手段。”
陳總道:“山紅,你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也給我啟發,以后招人,要招些有實際才干的人。”
我想了想,說道:“主要是這個項目特別,要與基層各色人等打交道。至于其他崗位,還是招大學生好,只是多輪崗,多壓擔子。就可以發現人才。”
兩人談了一陣,差不多九點,陳總說:“你回去休息吧。”
回到房間,剛關上門,沈處電話來了,說要過來。
我說:“好。在旭日。”
我洗個澡,休息一會兒,沈處到了。
兩人坐下喝茶。沈處翹起大拇指:“神算,果然丁處上去了。”
我笑笑:“你也許有點希望了。”
他忙問下一步怎么辦。
我說:“四個字,按兵不動。丁處上位,皮處糾纏不已。會四處告狀。丁處也不會閑著,極力打壓皮處,矛盾就會爆發。
你一定要做桃花源中人,誰的事都不管,到時候再說。”
“會形成一個什么局面?”
“玩個游戲。”
沈處一聽就懂。寫一個“亂”字。
我哈哈大笑,說:“會換血。”
他一驚,忙問:“一個亂字,怎么會換血?”
我從容不迫地給他解釋:這個亂字,最原始的意義,并不是混亂、紊亂、擾敵,沒有秩序。這都是引申出來的意思。
它的本意是上下兩只手整理架子上散亂的絲。整理絲,就是梳理。那些打結的地方,解開。萬一解不開,就把那幾根絲丟掉,或者剪斷,重結打個結連起來。
于是一來就說明,如果有解不開的結,就會有丟棄,剪斷的事情發生。你現在唯一要恪守的,就是不去做那根絲。上班就去,下班就走。離向三球之類遠點。”
“哪個向三球?”
“向德輝嘛,他上下是三個球連在一起。”
沈處哈哈大笑,說:“你這個概括能力,比你測字的水平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