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按那天晚上,我和他密談的方案,指示公關部邀請一些專家來旭日座談。8月10日,一場《旭日集團未來十年發展方向》的專家座談會,高調舉辦。
我特邀了舒曉婷來報道。她現在調任為上州新聞記者部。此外《上州晚報》、上州網、以及省市其他媒體都到場。
公關部按陳總的意圖,邀請上州規劃局總規劃師何工為專家組主賓。何工是一位力舉上州向南發展的老專家。
何工作主題發言時,慷慨激昂,說旭日作為上州的實力企業,必須參加到上州向南發展的戰略中來,這對上州整體城市規劃是一個支持,也是上州未來十年的發展方向。
現在,上州高鐵站要重建,移到南黎鎮、上州飛機場也要南遷到南黎鎮。你們還往東發展,是一個錯誤的決策。
我們沒有授意何工這么說。只是何工是一位死硬的“南派”,曾與幾任局長,甚至分管的區、市領導都鬧過意見。新任的市領導來后,才覺得何工確實是位有見地的規劃師。
領導支持,何工才成為香餑餑,到處有單位請他講課,當嘉賓。他確實有真才實學,從產業對接講到交通樞紐地位,從八運講到九運,一個句:上州往南才是生路。
陳總也在會上發態,堅決擁護市里的城市規劃方針,旭日將全面布局南進東縮的各項工作。對某些項目能減就減,能退就退。
這讓分管旅游的曹總臉色都變了。畢竟,這項事沒有經過研究。他不知情,便悄悄地問我,事前知不知道這回事。
我只笑笑。
他一臉擔憂地說:“前期工作不白干了?”
“緊跟市里的發展戰略,與損失那點錢相比,收益會大得多。”
曹總附耳道:“旅游與城市規劃不同,就是要離中心區遠一點。它又不是房地產。”
我點點頭,低聲道:“會后你可以給他提建議,他也沒點名一定要砍掉百鳥湖項目。”
會議開了一天,第二天,新聞就鋪天蓋地,密集發布出來。只是何總的那個什么“八運九運”,不合辯證唯物主義的那段摘去了,他的主要觀點,基本上都播出來或者刊登出來了。
曹總不明就里,散會就去找陳總。陳總說,我沒點具體項目,這看當地村鎮的態度,支持則繼續搞下去,不支持,忍痛割愛。我陳友生一向是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
第二天,曹總又來找我。
我才挑明道:“曹總,這個主意是我出的。”
“你為什么要壞我的事呢?你管文化,我管旅游。你這么一弄,我兩年的心血白花了。”
我不解釋,就是要激怒他,便說:“我只是一個出主意的人,采不采納是陳總的事。”
讀者朋友們可能會問——你難道不可以挑明,這是一個計謀?
我想說的是:歷來有句話,叫做謀不可眾。就是說計謀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事只有我,陳總,田鎮長三人知內幕。
比如曹操沒有糧食了,還散布進軍的命令,其實就是安定軍心。
楊修識破了曹操的詭計,私下散布要退軍了。曹操就一刀結束了楊修這位才子的性命。
這是同一個道理,曹總在兩年的工作中,與當地政府、村上都混熟了,他必然會向魏支書等人通報情況,要他們集體到旭日來鬧事。
如果他知道這是一條計謀,他的態度就不會那么激烈。我甚至猜測,他一定會向陳總遞交辭職書。
因為,這等于否認他的工作成績,工作思路。他這種書生,知識分子的骨氣還是有的。
他甚至認為我萬山紅是來奪他的權,得寵恃驕,要把他趕走。
果然如此,他一看我不解釋,恨恨地說:“萬總,你可以趕走我,但你太陰險了,我一向尊重你,可你是個小人。”
說罷,他把門一摔,走了。
當天下午,公司里傳聞,曹總確實遞交了辭職信。據說陳總極力挽留。說你一定要走,年底才走好不好。讓我好好想一想,也許你的是對的,我們現在不作結論。
電視、報紙一播一登。曹總憤怒遞呈辭職書,在這個信息社會,呈幾何級數傳到了主要涉事方——東黎鎮與百鳥湖繞湖四村。
我要的結果出現了。繞湖四村的村支書一齊碰頭。其中于家村,姚家村,皮家村的支書一齊向魏支書開火,說只有你們魏家村就有這條件,那條件,人家還沒上島,就使指村民上島開荒種菜地。
百鳥湖本身就是個死湖,周圍四村,百姓窮得要死,旭日這么大的企業來開發,是我們發展的最后一次機會。你們為了私利,強行要挾人家,弄得人家不敢來了。
人家越說越激動。有的輪起了拳頭,有的流出了眼淚,魏支書也怕吃眼前虧,就指天發誓,他是一直支持的,早幾天田鎮長來了,他還當著田鎮長表了態,不信的話,現在可以打電話,然后半吞半吐地暗示阻撓這事另有其人。
都是鄉里鄉親,誰都心里明白,于是,三支書一商量,定下三條意見。一是發動三個村的村民上島把魏家村的菜拔了。二是找上二猛子家去論理,他一定要堅持,就砸他家。三是集體到旭日鬧事。為什么變卦。
他們說干就干,集合了三村三十多個青壯勞力,先上島把所有的菜地上的蔬菜,包括菜苗都拔了。然后浩浩蕩蕩,怒氣沖沖殺向二猛子家。
為了先給二猛子一個下馬威,幾個跟二猛子有仇的人,仗著人多勢眾,輪起鋤頭把鐵籠砸了,把藏獒打死。然后包圍他家,高叫二猛子出來答話。
二猛子正在睡覺,聽了他爹慌慌張張,結結巴巴說不好了不好了,開始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穿著睡衣下樓,看見三十多人站在門口,有幾個舉著鋤頭,一時想吼幾句,卻吼不出口,再看遍地血水,那只藏獒已成肉醬,他明白自己犯了眾怒。
這人轉臉也快,堆著一臉笑,強裝鎮定,叫著這個叔叔,那個伯伯,有什么事好商量,就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家。有話好說,要打要殺,殺我魏胖子。別傷我家人就行。
一個與他有意見的青年站出來,罵著“你這個雜種,前年用梅花掌打死我爹。”說罷,沖上去就是一拳。打得魏三球趔趔趄趄,臉上出血。
魏三球不敢回手,看著那幾十雙憤怒的眼睛,只要他敢冒犯,就會成肉醬。魏三球父親不斷作揖打拱,這時來了許多圍觀的人。他對那些圍觀的人說:“本村鄉親,你們看在我們共一個魏姓上,也勸勸他們啊。”
魏姓人也不敢幫忙,何況他們中有些人也恨死了魏三球。其中一個人,大概跟他家意見非常大,站出來的說:“他真要是姓魏,你們幫你。就是他是個雜種,從小被你嬌生慣養,橫行慣了。大家來打這個雜種。”
有人鼓動,憤怒被點燃,輪起拳頭就干,把魏三球揍了一頓。然后商議,集體往旭日來鬧事。
從四個村支書集合時,小武就從他爹那兒得到了消息,馬上向鎮里作了匯報。鎮里派田鎮長下去制止鬧事。
田鎮長帶了小武等幾個家住當地的的干部前去調解。因為我和田鎮長那天就商量好了,說了我的計劃。他也不急,慢慢地下鄉。
到了那兒,正好讓他們揍完魏三胖,才攔住他們,他只說了一句話:我讓旭日的領導來,如果他們肯來,我們就不去。如果不肯來,我陪你們一起去。
大家一想,這句話對。來了圍到村上,對他們來說最有利。
于是,便一齊退回到魏支書家中,等待田鎮長與旭日交涉。我接了田鎮長的電話,聽了他簡要的敘述。
估計他是站在外面那個角落,了解情況之后才打的,敘述得很有畫面感,也有痛快感。
我聽完,說道:“我和陳總,曹總馬上來魏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