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過五分鐘，我再打給你，正在開車。”

那邊掛斷了。

回到工作室，我穿過茶室，進了“密談室”，把門一關，撥通老蕭。

那邊的聲音很興奮：“大師，過來一起發財，我現在回了省城，集團委托我開發一處景點，景點有個老道觀……”

原來是他們在省城郊外，尋到了一處老道觀，準備打造成一處道教場所，然后開發成一個旅游景點。

我笑道：“省城太大，不敢造次。”

老蕭有些遺憾，說道：“你總有一天要走出烏鄉的，別固執已見?！?/p>

我什么時候走出烏鄉？真沒想過。至少，那幢180平米的復層，我總得住幾年吧。

剛掛了老蕭的電話，手機又響了起來。一接，竟然是陳二打過來的。他在電話里說了一堆感謝話。

我說：“陳先生，過年會回家吧？”

“不用過年，在這邊不習慣，就是一個人也要回來住，下個月吧?！?/p>

我心里狂喜：“回來了，一定要通知我啊。好為你接風洗塵。”

“不用你請，我要請你。”

敲門聲響起，依帆伸進半個頭：“有人等了你十來分鐘?！?/p>

我出門一看，是個中年女人，大約四十多歲。

她望著我，問道：“萬先生，小孩教育問題，您也可以夜談嗎？”

有什么不能談的？我就靠這個賺錢啊。

我點點頭：“走，到隔壁房間，你先談談小孩的情況?！?/p>

女人坐下，說道：“我姓曹，你叫我曹姐吧，小孩16歲，特別不聽話，特別難管，是不是運程不好走??？”

我笑笑：“你先具體說一兩樁。”

她嘆息一聲：“完全不像個做崽的，我們倆夫婦把他當爺，現在是叫他爺都不靈了，動輒就發脾氣，若不依他的，動不動就出走，還說要跳樓，嚇得我們倆跟他說話都低聲下氣……”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了。

她一臉迷惑地望著我，問道：“運程真的不好走？”

我冷笑一聲：“他的運程倒是好走，只是你們夫婦倆的運程沒有走好?！?/p>

她指著自己：“我們？”

“對，這個不要測字，也不要算八字，我幫你倒倒手指就行了。你老公至少比你大六歲以上?！?/p>

她顫了一下，吃驚地望著我，半晌才點點頭。

“你家境也不算優裕。”

她再點點頭。

“你老公晚婚，年紀大得子，只準生一胎，所以很看重兒子。”

“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更看重?！?/p>

我撲哧一笑，扳著手指數道：

“五歲進幼兒園，六歲學書法，七歲學美術，九歲學鋼琴，反正，從沒讓他空過，每個周末，每個假期，他都在學習之中度過。”

她吃了一驚，點頭不迭。然后說道：“一點都沒錯，我和他爸就是為了不讓他輸在起跑線上?！?/p>

我臉一沉，反問道：“哪個告訴你，有什么起跑線？”

女人吃驚地望著我，訥訥地說：“大家都這么說?！?/p>

“胡扯。你兒子和富豪們的兒子，一出生就不是站在一條起跑線上?！?/p>

“萬先生，這句話錯了？”

“你全家拿工資，加起來再多，也只有一萬多塊錢，中東石油國的豪富們，兒子一出生，腳下踏的全是石油，你們在一條起跑線上嗎？”

女人的臉紅了。

“只有一樁，任何人都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p>

“哪一樁？”

“人格?！?/p>

女人沒理解我的意思，望著我。

我敲了敲桌子：“培養他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這是同一條起跑線。你沒有能力送他上貴族學校，也沒有能力送他進牛津劍橋，但是你有能力培養他正確的三觀，良好的人格?！?/p>

我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但是，很多家庭做反了?！?/p>

女人說：“我們沒做反。一直在培養他多才多藝?！?/p>

我冷笑一聲：“他三歲時要買玩具汽車，明明家里有好幾輛了，他一嚷，你們就給他買?！?/p>

女人說：“不給他買，他到地上打滾?！?/p>

“對，因為他打滾，你們就不敢說不?！?/p>

“小孩子嘛，不懂事，我們就遷就他。”

“他上幼兒園了，見別人有什么，他就要什么，是不是？”

“是。有次一定要買布娃娃，我說是女孩子才玩的，他筷子一砸，不吃飯了。”

我點燃一支煙：“他要什么，你們就順著他，滿足他?！?/p>

女人說：“差不多是這樣子。”

“那還談什么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呢？你從一開始就輸了?！?/p>

“一開始就輸了？”

“對啊，你沒有教會他如何做人，學什么書法啦、美術啦、音樂啦，有什么用呢？”

女人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我喝了一口茶，說道：“父母就是一所學校。你們必須從小就教會他如何做人。正當要求，你們要滿足，不正當的必須說不。”

女人說：“我們就是心太軟?！?/p>

我搖搖頭：“不是心太軟，而是心太硬，你們準備培養一個‘逆子’。教育孩子必須是：不行就不行，不能就不能。絕不能遷就。”

女人問：“現在改，能行嗎？”

我沉吟半晌：“一個人的性格定型期是12歲之前，現在改，難啊。在12歲之前，他說要什么，你就給什么，這種溺愛，培養的小孩就是自私自利，唯我獨尊?！?/p>

女人長嘆一聲：“對啊，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必須以他為中心?！?/p>

我冷冷地說：“習慣成自然，現在他長大了，當你們不能滿足他時，他就換個方式，過去到地上打滾，現在，他朝你大吼，摔桌打椅。這些不起作用，他就離家出走?！?/p>

女人身子顫得更厲害。

“為什么會形成這種情況呢？因為你們依他，慣他，讓他形成‘窩里橫’，而在學校里，有比他更橫的人，這些人不會讓他、忍他，遷就他，甚至會欺他，打他，污辱他。于是，他在窩里更橫，在外面更窩。漸漸對社會失望。只要一件事引發，他就會做出格的事情?！?/p>

女人用手按著心窩：“就是如此啊，有一天，我偷看了他的日記，篇篇都是仇恨，恨別人欺負他，恨自己成績不好，恨父母天天管教?！?/p>

女人說完，眼淚雙流。

我站起來，說道：“你晚上把他帶過來。”

女人的眸子頓時亮了。

我想，以我萬山紅的功夫，是塊鐵，也要把他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