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璽年睜開眼,面前霧蒙蒙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想抬手遮一下,剛動,馮翊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別動,手上有針。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這才感覺到手背上的異樣,順從地躺好,嗓音干澀沙啞:“眼睛……有點看不清。”
馮翊湊近了些,檢查他的瞳孔:“正常,腦震蕩會出現這種反應。過一會兒就恢復了。”
小alpha聽他這樣說,安心閉上眼。
馮翊看著他蒼白的臉,嘆了口氣:“不問問其他的?”
姜璽年睫毛顫了一下,低聲問:“他來看過我嗎?”
“來了。”馮翊拉過椅子坐下,“給你擦完身體,剛走。你把他嚇死了,我就沒見過阿聿臉色那么難看過。小年弟弟,老老實實和他道歉,態度誠懇點。”
姜璽年想起不久前沈聿看他的眼神,聲音發澀:“他不想見我也不想和我講話。”
“不會的,他對你狠不下這個心。”
姜璽年這會兒是真想哭了。想起沈聿那雙漂亮眼睛里盛著難過和怒火,他就呼吸困難。
又讓沈聿不開心了。
難過、后怕、慶幸、疲憊,無數情緒上涌,刺激著他的眼眶,也刺激著他的腺體。
淚水無聲地淌下來,浸濕了鬢角。
馮翊心疼壞了,抽了張紙巾輕柔地拭去他臉上的濕痕:“別哭呀,寶貝兒。是哪里不舒服?頭疼得厲害?”
姜璽年鼻尖發紅,眉頭蹙起,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兒往外跑。
馮翊聞到了逐漸濃郁的蜜桃香,瞬間反應過來:“我把阿聿叫過來。”
姜璽年搖頭,帶著哭腔:“打……打抑制劑就好。”
“小年弟弟,你這情況需要他信息素安撫。”
姜璽年還是搖頭,態度很強硬:“不要打擾他……給我抑制劑就行。”
馮翊看了他幾秒,妥協道:“好,你等著,我去拿。”轉身就摸出手機給沈聿發去信息。
這是姜璽年被標記后的第一個易感期,不能馬虎。
小alpha在易感期似乎很喜歡哭,有種要把以前沒流的淚都在這個時候補上的錯覺。
馮翊回到床邊,小alpha已經把眼睛哭腫了,枕頭上泅開一大片。
馮翊一邊撕開包裝,對著留置針注射進去。一邊放軟聲音:“寶貝兒,別哭了,看得哥哥心疼。”
姜璽年哽咽著說了聲:“謝謝。”
“睡一會兒,睡醒沈聿就來了。”
姜璽年再次醒來的時候,視力恢復了一些,雖然還是看不真切,但至少能分辨出大致輪廓。
他瞇著眼看了眼窗外,天色昏黃,估摸著應該是傍晚。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掃了一圈沒發現人,空氣里一絲茉莉花也沒有。
沈聿沒來過。
這個認知讓小alpha瞬間酸了鼻頭,眼眶也跟著發熱。腺體一跳一跳地脹痛,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塊,慌得厲害。
他知道,他的易感期還沒有正式開始,眼下只是前兆,但對沈聿信息素的.渴.望.已經在身體各處蔓延。
想見沈聿,很想。
想法一經冒頭,便再也收不住。如洪水過境,洶涌澎湃。
沈聿現在一定很忙。東部的事,島上的后續以及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自己已經惹他生氣了,不能再不懂事地去煩他,沒人會喜歡不聽話的小孩兒。
可是真的很想見沈聿,哪怕只是遠遠看他一眼也好。
最終,渴望壓倒了顧慮。
姜璽年把手機塞進病服口袋里。用沒受傷的右臂撐起身體坐起來。
驚奇地發現,除了腦袋有些沉以外,并沒有預想中的眩暈和惡心反胃。
這讓他膽子大起來。
雙腳摸索著塞進床邊的拖鞋里,撐著床邊試探性地站了起來,有些發暈但還能站穩。
他扶著墻,一步步挪到門口。這個時候才發現換了房間,回頭環視了一圈,不像醫院,更像酒店的大套房。
拉開門,一堵墻出現在他面前。
姜璽年心里咯噔一下,悻悻抬頭,就看見沈聿那張陰沉的臉。
不對,小alpha眼下只能看見沈聿的輪廓,至于表情,是他自己想的。
臉很臭,眼尾下壓,眉頭微蹙,抿著唇。那雙漂亮眼睛冷冷的、不悅的看著自己。
“去哪?”沈聿的聲音很平靜,讓人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他有沒有在生氣。
姜璽年努力想看清他的臉,但怎么也看不清,有些頹然的垂下頭,老實交代:“想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姜璽年的鼻尖都快貼到沈聿衣服上了,鼻翼不停煽動,跟小貓小狗一樣。
小alpha想抱沈聿,但又不敢,幾次抬手又放下。
沒得到回答,沈聿垂眸,不動聲色的把那一縷信息素收起來。
姜璽年一下頓住,伸手揪住沈聿的衣服,慌張看向沈聿。
他把信息素收回去了,是不是真的討厭自己了?會不要我嗎?會像那兩戶人家一樣把自己再送回福利院嗎?
沈聿將他的驚慌失措盡收眼底,抓著他的手腕扯開。反手關上門,錯開他往里走。
姜璽年對沈聿的態度難以置信又覺得在情理之中。是他先違抗命令,是他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沈聿生氣是應該的。
但此刻,他被易感期的情緒和腦震蕩帶來的不適雙重裹挾,根本無法理性思考。
腦子里只剩下沈聿不要他了這一個念頭,瘋狂盤旋。他不會再給信息素,不會抱他吻他,也不會溫柔的叫他年崽。
淚水決堤,順著下巴,一顆一顆砸在地上。腺體開始發燙,委屈無助的蜜桃香飄散出來,在房間里徒勞地四處奔走,渴求茉莉花的安撫。
沈聿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長腿交疊,面容隱在陰影里,靜靜的看著他。
不能心軟,無論如何都不能心軟。不給這小混蛋一個教訓,他下次還敢。
姜璽年眼前的霧氣更重了,眩暈感排山倒海般涌來,胃里翻江倒海。
下意識捂住嘴干嘔起來,整個人往前栽,用左手撐了一下,但還是重重倒在地上。
小alpha蜷縮在那里,不停的干嘔,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淌,糊了一臉,狼狽不堪。
腺體的脹痛和心里的恐慌交織在一起,要把他撕裂。
沈聿交疊的腿在姜璽年倒地瞬間就放了下來,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上,腮幫繃得很緊。
來之前問過馮翊,這種程度的刺激在可控范圍內,不會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受折磨的不止姜璽年一個,還有他。
早上接到馮翊的電話,聽到“顱內出血”、“手術通知書”那幾個字時,血液凝固,眼前發黑,這輩子都沒有那么害怕過。
那一刻,什么違抗軍令,什么擅自行動,都被拋到腦后,只剩下鋪天蓋地的恐慌。
他開始后悔在檢查室里,為什么沒有抱抱他,親親他,告訴他:你很勇敢。
他怪自己檢查得不夠仔細,更怪自己因為憤怒而吝嗇了那一點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