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總部，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吳永明已經(jīng)看了不下十次手表。

早上九點。

那個快看網(wǎng)的老板說，一個小時內(nèi)回電話。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

整整三個小時，對方的電話依舊杳無音信。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吳永明的秘書端著一杯新沏的龍井走了進來。

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隨著她的走動，在空氣中悄然彌漫開來。

“吳總，您的茶。”

秘書將茶杯輕輕放在吳永明的桌上，聲音柔和動聽。

她注意到，自己這位一向以沉穩(wěn)冷靜著稱的上司，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從早上開始，他就一直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時不時地看一下手機，眉頭也一直微蹙著。

“嗯。”吳永明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目光依舊停留在桌上的手機上。

它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靜靜地躺在那里，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出錯了？

吳永明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一個日活千萬級別的網(wǎng)站，而且用戶畫像如此清晰，這樣的流量池，對于剛剛起步、急需一個標桿案例來打開局面的阿里媽媽來說，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甘霖。

他本以為，當自己代表阿里巴巴拋出橄欖枝時，對方就算不感激涕零，至少也該表現(xiàn)出足夠的積極和熱情。

可結(jié)果呢？

電話里那個年輕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自己提到的不是一筆可能價值數(shù)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合作，而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社區(qū)籃球賽。

“不咸不淡”……這是吳永明對那通電話最直觀的感受。

現(xiàn)在，對方又用一個“有急事”的理由，將他晾了整整三個小時。

這讓吳永明心里開始犯嘀咕。

對方是真的有底牌？還是說，他們根本就不缺錢，也看不上阿里這個平臺？

他開始在腦海中復盤各種可能性。

或許，對方已經(jīng)和百度或者谷歌這樣的大廠接觸過了？

又或者，他們網(wǎng)站的創(chuàng)始團隊背景極其深厚，根本不需要借助外部平臺來實現(xiàn)商業(yè)化？

種種猜測，讓吳永明原本十足的信心，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他甚至開始思考，如果對方真的提出一些苛刻的條件，自己這邊的底線在哪里？需要向馬總申請多大的權(quán)限和資源讓步，才能將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合作伙伴爭取過來？

就在吳永明思緒萬千，甚至有些煩躁的時候，桌上的手機終于響了起來。

單調(diào)而急促的鈴聲，在這一刻聽起來，竟宛如天籟。

吳永明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不疾不徐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夏總你好。”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不露聲色。

電話那頭，夏冬剛剛送走了王鵬飛。

“吳總，不好意思，剛剛有點突發(fā)狀況，處理了半天，讓你久等了。”

夏冬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但依舊不卑不亢。

“沒關(guān)系，夏總業(yè)務繁忙是正常的。”吳永明客氣地回應道，心里卻在暗自評估對方這句話的真實性。

“吳總過獎了。”夏冬笑了笑，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切入了正題。

“關(guān)于快看網(wǎng)的情況，我簡單跟吳總介紹一下吧。”

“我們網(wǎng)站正式上線運營，到現(xiàn)在還不到兩個月。”

“就在昨天，后臺統(tǒng)計的日活躍用戶數(shù)據(jù)，是1800萬。”

電話這頭，吳永明拿著手機的手，猛地一緊。

1800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他之前通過一些渠道了解到的數(shù)據(jù)，應該是超過1000萬。

這意味著，這個網(wǎng)站的增長速度，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恐怖！

不到兩個月，從零到一千八百萬日活，這已經(jīng)不是黑馬了，這簡直就是坐上了火箭！

吳永明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fā)干，他清了清嗓子，才讓自己的聲音不至于失態(tài)。

“夏總的團隊，執(zhí)行力真是驚人。”

“運氣好而已。”夏冬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們對和阿里媽媽的合作，是抱有很大興趣的。不過……”

夏冬故意停頓了一下。

這個停頓，讓吳永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關(guān)鍵的“但是”要來了。

“不過我最近手頭上的事情確實比較多，公司還在初創(chuàng)期，方方面面都要盯著。”

“另外，浙江衛(wèi)視那邊約了個專訪，可能這兩天就要去一趟杭州。”

“你看這樣行不行，吳總，”夏冬的語氣變得隨意起來，“等我到了杭州，處理完電視臺的事情，再抽個空，我們當面聊一次？”

“至于現(xiàn)在……電話里說這些也說不清，咱們就先這樣？”

吳永明感覺自己精心準備的一肚子話術(shù)、方案、還有合作框架，瞬間被堵在了喉嚨里，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卯足了勁的拳擊手，一拳揮出去，結(jié)果卻打在了一團棉花上，那種無處著力的感覺，讓他憋屈得厲害。

對方三言兩語，就將皮球又踢了回來，并且不著痕跡地占據(jù)了所有主動權(quán)。

他甚至連對方什么時候到杭州，到了之后會不會聯(lián)系自己，都成了一個未知數(shù)。

這種感覺，糟透了。

“好的，好的。”

盡管心里百轉(zhuǎn)千回，但吳永明嘴上還是只能答應下來。

“那……我就在杭州，恭候夏總大駕了。”

“客氣了，吳總。到時候我聯(lián)系你。”

電話被掛斷了。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忙音，吳永明靠在椅子上，久久沒有說話。

他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暮色，第一次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產(chǎn)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敗感。

……

而在另一邊，夏冬掛掉電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去杭州，是肯定要去的。

和阿里的合作，價值千金，這種級別的談判，不見面，是談不出最大利益的。

接受電視臺采訪，也是真的。

只不過，采訪的地點，是在自己家的工廠，而不是在杭州。

把這兩件事揉在一起說，不過是一種必要的商業(yè)手段罷了。

畢竟，他現(xiàn)在手里握著的，是快看網(wǎng)。

是一座在2008年，任何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都無法忽視的、正在以驚人速度崛起的流量金礦。

他有足夠的資格，讓任何人，都耐著性子，等一等。

與此同時，夏建國的玩具廠里，今天卻絲毫不見清閑。

新買的風扇在頭頂呼呼地轉(zhuǎn)著，卻吹不散工人們額角的汗珠。

按理說，夏冬已經(jīng)把“胖橘”的廣告曝光量，從一百萬次腰斬到了五十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