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你越是風輕云淡,他們就越會覺得你深不可測,從而讓渡更多的利益。
想到這里,夏冬心里有了計較。
“吳總的想法很好。”
夏冬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不過,我現在手頭有點急事要處理。”
“要不這樣,一個小時后,我們再聯系?”
電話那頭的吳永明,正滿懷期待地等著夏冬的回應。
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
對方可能會很激動,可能會很警惕,也可能會討價還價。
但他唯獨沒有想到,對方會用“有急事”這個理由,把天給聊死了。
這感覺,就像你精心準備了一桌滿漢全席,剛把主菜端上來,客人卻說他要去樓下便利店買包煙。
吳永明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
一種微妙的失落感,從心底升起。
但他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好的好的,沒問題。”
“那夏先生您先忙,我們一個小時后再聯系。”
“靜候您的佳音。”
他的語氣依舊客氣,但那份最初的志在必得,似乎被夏冬這盆冷水澆得收斂了不少。
“嗯。”
夏冬淡淡地應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吳永明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椅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這個快看網背后的老板,不簡單。
他完全猜不到對方的態度。
像一個……在談判桌上浸淫多年的老手,完全沒有透露自己的底牌。
……
而另一邊,夏冬掛了電話,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才真正舒展開來。
他靠在椅背上,悠閑地伸了個懶腰。
談判,是一門藝術。
有時候,什么都不做,比做點什么,更重要。
他給吳永明這一個小時,不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而是要在這一個小時里,先打亂對方的節奏,讓對方從主動進攻,變為被動等待。
這一個小時的空白,足以讓吳永明和他的團隊進行無數種猜測和預案。
而等他們想得越多,心中的疑慮和渴望就會越重。
到那時,談判的主動權,就將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沒過多久,王鵬飛就風風火火的來了。
“冬子!”
他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你小子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去哪個山頭的廟里燒了頭香了?”
夏冬正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著一杯剛泡好的龍井,被他這一下嚇得手一抖,幾滴滾燙的茶水濺在了手背上。
他嘶了一聲,沒好氣地白了王鵬飛一眼。
“你趕著去投胎啊?”
“投胎?我這是趕著來見證奇跡!”
王鵬飛幾步竄到他面前,雙手撐著書桌,身體前傾,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
“省電視臺!浙江衛視!冬子,你明白這是什么概念嗎?”
“不就是個地方臺的新聞欄目嗎?”夏冬把茶杯放下,用紙巾擦了擦手,表情淡定。
“我操!”
王鵬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他媽叫‘不就是’?我本來琢磨著,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聯系上市里的小報,求爺爺告奶奶地讓人家給你們家那個小破廠在犄角旮旯里留個豆腐塊大的版面,我就能放掛鞭炮慶祝了。”
他直起身子,在不大的臥室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焦躁野獸。
“我連軟文的標題都想好了,什么《金融寒冬下的逆勢奇跡:一家小玩具廠的求生之路》,什么《神秘橘貓風靡網絡,背后竟是父子情深》,多感人,多勵志!”
“結果呢?”
王鵬飛猛地停下腳步,回頭指著夏冬。
“結果你倒好,直接一步登天,把省臺的記者給勾搭來了!這他媽叫什么?這就叫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還是個鑲金邊的枕頭!”
夏冬看著他上躥下跳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坐下說,激動個什么勁。”
“我能不激動嗎?這可是咱們打響‘胖橘’品牌,不,是打響咱們‘快看網’廣告系統名聲的第一炮!而且是核彈級別的!”
王鵬飛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床墊都被他壓得發出一聲呻吟。
“不行,這事兒太重要了,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
“嗯。”夏冬點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你不是過來了嘛。”
于是,接下來的整整一早上,夏冬的臥室變成了兩個年輕人的秘密作戰指揮室。
桌上散落著幾張畫滿了各種線條和箭頭的草稿紙。
“首先,人設要立住。”王鵬飛用筆頭敲著桌子,表情嚴肅,“叔叔的人設,就是一個樸實、勤勞、但又不懂變通的傳統小企業主,被金融風暴逼到了懸崖邊上。”
“我爸演不出那么復雜。”夏冬直接潑了盆冷水。
“不用演,本色出演就行。到時候記者問起來,就讓他回憶這幾個月是怎么愁得睡不著覺的,保證一把鼻涕一把淚,真實感爆棚。”
夏冬想了想那個畫面,覺得有點道理。
“那你呢?”王鵬飛又問,“你的人設是什么?是力挽狂瀾的天才兒子?還是誤打誤撞的幸運小子?”
夏冬沉吟片刻。
“后者。”
“為什么?”王鵬飛有些不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出名機會。”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夏冬淡淡地說道,“我們現在還太弱小,沒必要站到聚光燈下。把功勞都推給‘胖橘’這個產品本身,還有時代的大趨勢,比如……電子商務的興起。”
王鵬飛的眼睛亮了。
“高!實在是高!這樣一來,既宣傳了產品,又把自己隱藏在幕后,還能順便拔高一下整個事件的格局。”
“還有一個關鍵點。”夏-冬補充道,“采訪過程中,要‘不經意’地提到,我們之所以能精準地找到喜歡胖橘的用戶,是因為在一個叫‘快看網’的網站上投放了廣告。”
“這個我懂!”王鵬飛一拍大腿,“就說咱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效果出奇得好。不用說得太詳細,就提一嘴,把鉤子留下,讓有心人自己去查,去挖!”
“對,就是這個意思。”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從記者可能會問的每一個問題,到夏建國和周云芳應該表現出的神態,再到工廠車間里需要擺放的道具,都反復推演了無數遍。
甚至連采訪時,背景里要有個女工“不小心”入鏡,臉上還要帶著滿足的笑容,這種細節都考慮到了。
這場密謀,一直持續到中午,王鵬飛才揉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帶著一臉疲憊而又興奮的神情離開。
“不行了不行了,做完一宿沒睡好,我回去吃個飯,補覺去了……”
……
與此同時,數百公里外的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