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泛白,這是謝廷川失蹤的第五天。
沈予歡下樓就能感覺到客廳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謝母的眼睛早就紅腫了,謝父也猶如老了好幾歲一般。
沈予歡的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謝廷川失蹤的第六天。
沈予歡除去原本休假的那天,已經(jīng)請假兩天了。
這天,她起身洗了把臉,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下樓對同樣形容枯槁的謝父謝母說:“爸,媽,我請假太久了,工作推不掉,今天得去上班了,你們在家等消息,有任何情況,就打電話到單找我。”
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理智的謝父謝母逐漸被焦慮吞噬。
小陽在他們面前努力顯得堅強,卻和同樣父親被困、跑來找他的小石頭,躲在房間里抹過眼淚。
所有人里,似乎只有沈予歡的表現(xiàn)最為“正常”。
但謝母看著這樣的兒媳,只覺得心如刀絞:“予歡哪,你要不今天別去上班了?媽不放心……”
這孩子把什么都悶在心里,這樣下去,人是要憋壞的。
沈予歡搖了搖頭:“媽,在家著我會胡思亂想,去上班忙起來反而好些,我沒事,放心吧,我走了……”
她話音未落——
客廳里的電話,驟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沈予歡本就站在電話機旁,鈴聲入耳的瞬間,她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一把抓起了聽筒。
“喂?”
“予歡!”電話那頭傳來孫秉安激動高昂的聲音,“好消息!剛剛接到通知,廷川他們今天凌晨已經(jīng)安全返回基地了!特地跟你說一聲,讓你放心!”
“廷川沒事了?!”緊貼在沈予歡身旁的謝母聽得真切,頓時驚喜地尖叫出聲。
“太好了!太好了!”謝父也激動地站了起來。
小陽更是從椅子上跳起來,飛跑過來。
而握著聽筒的沈予歡,只覺得腿一軟,踉蹌著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予歡!”謝母驚叫一聲,連忙扶住她。
沈予歡喘了口氣,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對著那邊的孫秉安道:“孫大哥,那他怎么樣了?受傷了嗎?傷得重不重?”
“消息說是凍傷了,在基地醫(yī)院治療呢,但你放心,那邊有專業(yè)的醫(yī)生,命肯定保住了!具體細(xì)節(jié)等聯(lián)絡(luò)方便了,他肯定會第一時間打給你!”
“好好!謝謝你,孫大哥!”沈予歡連聲道謝,掛斷了電話。
“予歡,平安剛才還說什么了?廷川傷得重不重?”謝母急著追問,后半句她沒聽清。
卻見沈予歡抬起頭,眼眶瞬間就紅了,憋了好幾天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河水,毫無預(yù)兆地涌了出來。
“哎呦,乖寶!”謝母心疼壞了,連忙抱住沈予歡安慰了起來:“沒事了,沒事了,廷川已經(jīng)安全了……這些天苦了你了,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
……
沈予歡他們原本以為,謝廷川他們只是遇到了暴風(fēng)雪,陷入險境。
后來他們才知道,謝廷川他們遇到的困境,遠(yuǎn)比想象中更復(fù)雜更危險。
他所帶的團,被困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山脊上。下山的路被雪崩埋了,前進的方向卻是敵軍的警戒區(qū)。
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也沒法和基地取得聯(lián)系。
他們成了一座等死的“孤島”。
幾乎是必死的局面。
至于最后怎么得救的,沈予歡是從謝廷川那里知道的。
謝廷川電話打到她辦公室時,她起初還不知道是誰,直到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媳婦?”
沈予歡喉嚨一哽:“謝廷川?”
她的聲音里藏不住的哭腔,讓謝廷川頓了頓,下一秒,他的聲音放得更柔了。“是我。對不起媳婦,讓你擔(dān)心了。”
“你混蛋!”沈予歡罵出聲。
門口正好有患者要進來,不明所以,還以為這位名揚世界的沈醫(yī)生是在罵他,目瞪口呆。
好在林香君及時進來,把患者請了出去,并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
“是,我混蛋,”謝廷川那邊老實認(rèn)錯,聲音更輕柔了,“等我回去,隨你打隨你罵,行嗎?”
“用你說,我肯定要打你。”
……謝廷川哄了沈予歡好一會兒,才勉強把她的情緒安撫下來。
沈予歡這才關(guān)心起他的傷勢:“是不是凍傷了?具體到什么程度?手指還能動嗎?有沒有發(fā)黑?”
“沈醫(yī)生,你這問診也太專業(yè)了,”謝廷川故意逗她。
“別貧嘴,問你什么就答什么。”
謝廷川立刻道:“手有點麻,能動,沒發(fā)黑,就是顏色不太正常。醫(yī)生說休息幾天就好了。”
沈予歡這才松了口氣,她判斷了一下傷情,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這種傷,只要那邊有軍醫(yī)處理,她倒不用太擔(dān)心。
然后她問起了他們是怎么在那種情況下自救的。
這不算機密,謝廷川就說了:“……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弄出大動靜……假裝有大規(guī)模車隊在晚上行動……在凌晨三點,派人摸到離他們前沿哨所只有五百米的地方制造動靜,留下很多痕跡……對方以為我們至少有一個團在調(diào)動,就緊急撤了……我們這才找到出路……”
謝廷川這次是立了大功的。他知道沈予歡情緒崩潰過,所以在電話里盡量說得輕松,甚至有點自夸,其中艱辛是半點不提。
都差點讓整個連的人都丟命了,怎么可能會這么輕松?
沈予歡心里難受,不想讓他擔(dān)心,就借著他的話跟他斗了好一會兒嘴,才傲嬌地說要掛電話:“我這邊有患者呢,不跟你說了,別浪費我時間。”
“好,等我回家,”謝廷川柔聲說。
沈予歡哼了一聲,真要掛斷時,到底還是舍不得:“好,等你平安回來。”
……
謝廷川是在八月回來的,算下來,他這趟任務(wù)去了快八個月。
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傷,好在都不致命。
沈予歡給他調(diào)養(yǎng)了好一陣子。
但謝廷川明顯感覺到,他媳婦對他比以前更上心了。
……沈予歡以前雖然知道自己喜歡他,但不知道喜歡到了什么程度。
這次險些以為自己要失去謝廷川了,才意識到自己謝廷川的感情比她自己想象當(dāng)中的還要深。
沈予歡更愛謝廷川了,但小陽卻明顯沒那么親近謝廷川了。
自從小陽開始叫謝廷川爸爸,就像是自動認(rèn)可了他一樣,語氣里都帶著幾分親昵。
但這次謝廷川回來,小家伙又別扭起來,很少再叫他爸爸,即便叫,也是客客氣氣的。
謝廷川能感覺到這其中的變化。
他不是個喜歡藏著掖著的,直接問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