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柳春和景禾撐著傘把兩人接回了馬車之上。
不多時便回了避暑山莊門前,姜歌兒辭退裴云錦后,與柳春往側房走。
彼時天已然全黑,雨也漸漸停了,被云層遮住的月光也堪堪露了出來。
在路過一弓門時,一抹熟悉的嬌柔造作的嗓音忽地從不遠處響起。
“裴公子…”
姜歌兒腳步猛地頓住,直覺讓她下意識帶著柳春尋了個地躲藏。
趙瑤扭捏著身影從陰影里走出,攔住了裴霄的步伐。
她手中捏著帕子,眼眶紅紅的,語調哽咽:“這幾日不知為何表姐總對我冷言冷語。”
“裴公子與表姐自小相識,想必應當知道緣由…”
邊說她邊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淚花,月光一招,顯得人柔柔弱弱,我見猶憐。
裴霄遮在陰影里,讓人看不透他的神色,只能聽見溫潤的嗓音:“我雖與你表姐相識,卻并不熟,我想趙小姐還需親自去問問。”
身在裴府,裴霄何等女子沒有見過,像趙瑤這種借著由頭攀談的,他見多了,眸底柔意淡了些。
趙瑤抹眼淚的指尖一僵,見他態度冷淡,醞釀心頭的情緒差點沒繃住。
“裴公子,我并非有意叨擾,實在是無計可施,所以…”
“咔嚓——”
突兀的脆響,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明顯。
“誰?!”
裴霄厲聲呵斥,倘若被外人看到他深夜與一女子獨處相談,成何體統。
姜歌兒心下一驚,嚇得柳春整個身子都僵了,一時間主仆二人連呼吸都輕了。
“許、許是野貓?”
趙瑤面色也有些僵硬,她特意選在夜里攔住裴霄,本就是生了勾搭的意思,可若還沒勾搭成功,就讓人傳出閑話。
她恐被千夫所指,更何況裴霄身有婚約。
裴霄自然不信,他繞開趙瑤快步向聲音來去處走。
隨著越來越近,他猛地停住腳步——眼前漆黑的屋檐下,未見半點人影。
至于姜歌兒和柳春,則趁著裴霄繞開趙瑤,注意力全在聲響處的空檔,兩人貓著腰繞到弓門另一側,輕手輕腳溜了…
……
房內。
柳春焦急地在旁踱步,扭頭一看姜歌兒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椅子上,不由撓了撓頭:“姑娘難道不急嗎?”
這趙瑤都敢勾搭姑娘的未婚夫婿了,而她姑娘卻平淡得很,甚至還有閑心倚在桌旁,望向窗外賞月。
柳春不知曉,姜歌兒其實在暗自思考。
怪不得今早趙瑤故意打算裴老夫人的話,原是不知何時瞧上了裴家公子。
又聽到他與自己有婚約在身,心生嫉妒才做出那種蠢事。
不過趙瑤若真能勾搭上裴霄,反而對她有利。
屆時她就能借著這事的由頭不僅把婚退了,還能有理由徹底留在裴府…
只是…
姜歌兒有些遲疑,她當真要如此算計嗎?
裴老夫人對她尚好,府上長輩也對她客氣有加,并未因她是孤女而瞧不上她,還有裴云錦…
她抿緊了唇瓣,長長嘆了口氣。
“柳春打水來,該就寢了。”姜歌兒從椅子上起身,指尖輕輕摩挲過桌沿。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春還在為趙瑤勾搭裴霄這事發愁,她家姑娘就直接睡了,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怎了?”姜歌兒看她一眼,神色莫名。
“無事,奴婢這就去打水。”柳春也沒辦法了,自家姑娘都不急,她再急也沒何用,轉身老老實實打水去了。
姜歌兒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搖頭輕笑了聲。
倏忽間又過了兩三日,這幾日裴老夫人迷上了侍弄碗蓮花,姜歌兒恰巧懂些蒔花的門道,便時常往那邊跑,陪著老夫人換水施肥,嘮嘮家常。
轉眼就到了回京的日子,姜歌兒早早便起了,直至用完早膳,才驟然發覺不見趙瑤身影。
直到上了裴家的馬車,問了馬車夫才被告知,趙瑤天不亮便乘著馬車走了。
不知道為何聽到這話,她心底莫名涌起不安。
馬車又駛了將近一天,才緩緩停在了趙府門口,排場之大,惹得路過行人頻頻側目。
姜歌兒緊張地起了身,全程裴老夫人并未說一句要接她去裴府的話,心不由提起,怕自己的計劃落空。
直到下了馬車,姜歌兒也未聽到一句挽留的話。
頓時涼了半截,想到提早回去的趙瑤,以及自己夢中凄慘下場,她就身子忍不住顫抖。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直跟在裴老夫人身邊的掌事嬤嬤快步走到她跟前。
“姜姑娘且慢。”掌事嬤嬤面容帶著幾分笑意,語氣溫和道:“府中還有碗蓮未種,老夫人特意讓老奴接您去裴府暫住幾日,不知姑娘可愿意?”
姜歌兒猛然握緊柳春的手,心中的大石頭瞬間落地,壓下激動,面上不變:“自是愿意的。”
掌事嬤嬤勾了勾唇:“如此姑娘且去收拾下行囊,我在府外等您。”
姜歌兒歡喜地拉著柳春匆匆跑進了趙府,剛到院中巨大的榕樹跟前,趙瑤便從不遠處搖著扇子得意地走來。
“我等表姐許久了。”
姜歌兒心里咯噔一下,那份不安越發濃烈。
她面色不改會問:“表妹等我作甚?”
趙瑤嘻嘻一笑:“我父親要見你,表姐跟我來吧。”
說罷,她轉身往上房去,姜歌兒攥緊手中帕子,邁步跟了上去。
上房內。
趙承淵端坐主位,黑著張臉,姜燕坐在他身邊,臉上也不怎么好看。
趙瑤在把人待到后,就站到了自家母親身后,面上幸災樂禍,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姜歌兒入門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副景象,她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主位上那位應該就是她的伯父吧。
姜歌兒隨即欠了欠身,未等她站穩,怒罵劈頭蓋臉的罵便落了下來。
“真是個下賤的蹄子!我們趙府供你吃穿,允你出門一趟,你倒是慣會見風使舵,攀上了高枝!”
姜燕快步來到跟前,一巴掌惡狠狠地扇在了她臉上。
“怎的?我們趙府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當真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她指著姜歌兒鼻子怒罵,尖銳嗓音一聲高過一聲。
端坐高位的趙承淵見狀只微微蹙眉,并未阻止。
姜燕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姜歌兒白嫩的小臉瞬間紅了起來,上面透著清晰的巴掌印,嘴角也滲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