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歌兒捂著被打的臉頰，心下頓時明了，怪不得趙瑤天不亮便走了，原是回來偷偷告狀來了。

她驀地攥緊手，目光落在趙瑤身上，漸漸冷了下來。

趙瑤在一旁痛快地笑了，似覺得還不夠，她走搖著扇子，小步姜燕身側，眼底皎潔，煽風點火道：“母親，表姐不僅攀了高枝，還與那裴家公子定下婚約。”

她尾音上調，故意未把事情說完整，徒讓人滋生誤會，邊道間邊用蒲扇遮住半張臉，只露雙得意的眸，落在她身。

聞言，趙承淵那搭在桌面“噠噠噠”響著的手指微頓，驀地抬了眸：“你莫要忘了，是誰在你家道中落時，給了你容身之處?！?/p>

姜歌兒擦過嘴角，望著手指間那抹嫣紅出了神，好在她讓柳春侯在了門外，并未跟進來，否則見了徒惹她心疼。

不過兩人既已翻臉無情，那她又何苦在這溫吞。

當即收回神色，冷笑道：“是容身還是打得別的注意，伯父伯母心里應當清楚。”

她語調悠揚，刻意落在姜燕與趙瑤，當即讓兩人臉色一變。

尤其是藏不住事的趙瑤，眼神瞬間飄忽起來。

“你莫要血口噴人！”

姜燕咬死嘴不認，她雖不知眼前小賤蹄子是如何得知她母女的算計，但這種事絕不能在面上認下。

倘若被哪個多嘴的下人聽了，傳出去，趙承淵的官位，趙府就顏面就全否毀了！

“有沒有，姑母心里清楚！”

姜歌兒眼神凌冽，厲聲反駁，驚得姜燕忍不住后退幾步，反應過來自己怎能后退，又梗起脖子道：“你父母便是這般規訓你的？我們好心收留你一屆孤女，而你卻是個不知感恩的！”

“不僅滿口胡鄒，頂撞長輩，還憑空捏造，毫無禮數可言！”

“若知你是這般模樣，當初我就不該心軟允你進府！”

姜歌兒驟然捏緊帕子，只覺荒唐。

“姑母有何臉面說出這等話？我未記錯的話，姑母如今能有這般行頭?！彼а塾洲D到趙承淵身上：“姑父能有如今地位，是我們姜府用銀子、人脈一點點堆砌來的！”

趙承淵面上驀地僵住，姜歌兒的言語犀利，直直戳在了他心底。

他資質平庸，偏生揣著個當官的執念，科考折騰好些年才堪堪謀了個小官當當。

這一當便是十余年，從未升遷過，府中日子更是過得勁吧。

若不是自家夫人姜燕求到了揚州姜家，他恐難一路高升，從一屆小小芝麻官升到如今位置。

這本就光彩，趙承淵這些年一直想辦法抹掉這段舊事，不愿未來某天，有人指著他鼻子道，這官位是仰仗家妻求來的！

姜歌兒言語未停，繼續道：“要當真算起來，這趙府哪一樣不是我們姜家的！”

姜燕顫手指著她：“你！”

她絲毫不懼，踏步迎了上去，眼底寒芒畢露：“我父母在世時待你們不保，姜府有難時你們未盡半分責任，如今他們去了，又算計到我頭上來，想讓我嫁與那癡傻的兒子，簡直癡人說夢！”

姜燕一口氣哽在胸口，什么端莊的得體也不顧了，氣極般猛地向姜歌兒撲去，上來便要撕扯她衣衫：“賤蹄子！今日我便撕爛你的嘴！”

姜歌兒這次早有防備，快步側身避開，反手鉗住她手指，往后掰去，疼得姜燕嗷嗷嗷直叫。

驚得門外下人忍不住向里探頭張望，卻又因主家并未命令，一時間無人敢進來阻攔。

“夠了！”

趙承淵拍桌而起，桌上茶盞隨著他動作晃悠了幾下，他指尖氣得發白：“趙府豈容你在此放肆！既這般目無尊長…”他聲音頓住，大手一揮：“來人！把姜歌兒關入柴房！沒有我的準許不得送膳！”

頓時，門外進來幾個壯碩的丫鬟婆子，膀大腰圓，只輕輕一拽便將姜燕和姜歌兒兩人分開。

姜歌兒本想趁機逃走，卻被眼疾手快的婆子，擒住手腕，任她掙扎都未松動半分。

事情發生太過混亂，趙瑤嚇傻了，立在原地一動未動，等反應過來時，才忙跑到姜燕身側關切道：“母親…您沒事吧？”

此時姜燕頭發凌亂，揉著發疼的手指呲牙咧嘴，面容猙獰，哪還有半分一家主母的儀態，看向姜歌兒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水也莫要給！”

她要好好磋磨磋磨這賤蹄子的性子，省得她做些離經叛道的事！

丫鬟婆子齊應：“是！”

隨即壓著姜歌兒便要走，門外忽地傳來一陣沉穩的女聲：“且慢?！?/p>

眾人巡聲望去，只見丫鬟柳春帶著守在趙府門外的掌事嬤嬤匆匆趕來。

“姑娘！”

見到她家姑娘臉上赤紅的巴掌印時，眼眶頓時紅了，小跑著就要過去，被掌事嬤嬤伸手攔住。

她朝趙承淵福了福身，語氣不卑不亢道：“趙大人，姜姑娘得我家裴老夫人喜愛，特讓我來接姑娘去裴府暫住些時日?！?/p>

她目光緩緩落在了依舊被人壓著的姜歌兒身上，語氣重了幾分：“姜姑娘是我們裴府貴客，趙大人如此對待，可否不妥？”

聞言，趙府三人臉色驟然巨變，只是個姜歌兒事情還好解決，倘若裴府的人插了進來，把今日之事原封不動告知裴老夫人。

他們趙府豈不是落得個不好的罪名…

思及此，趙承淵忙揮退姜歌兒身邊的丫鬟婆子。

柳春見狀快步跑了過去，瞧見她紅腫的臉頰時，心疼地把自家姑娘護在懷里，眼神警惕地望向四周，生怕趙府的人再上前做些什么。

見是裴府的人，姜燕神色收斂，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笑盈盈道：“嬤嬤誤會了，我們如今身為她長輩，正在教導她何為禮數。”

說罷，她往周邊瞧了眼丫鬟婆子：“還不快給嬤嬤落座?！?/p>

片刻，椅子便被放在了掌事嬤嬤腳邊，然，她卻并未坐下，只是視線落在姜歌兒腫起的半張臉，眉頭微蹙：“不用了，老夫人心急，我們很快就走?！?/p>

“只是…”她嗓音頓了頓：“我家老夫人素來疼愛姜姑娘，最見不得她委屈?！?/p>

“老奴若未記錯，在山莊時趙小姐也時常犯錯，我家老夫人從未責罰過，怎的如今到姜姑娘身上就是這般模樣？”

她目光淡淡掃過三人，語氣平淡卻帶著大戶人家的威壓。

一句話，讓趙承淵的臉面顯現掛不住，他臉色青白交加。

裴府來的嬤嬤這是奔著給姜歌兒撐腰來的。

他手心隱隱往外冒汗，裴府家大業大，尤其府中那位裴大人，他見了都要仰仗。

倘若今日因這么點小事，得罪了裴府，是萬萬不值當的。

趙承淵驀地從主位上站起：“是我管教妻女無方?！彪S即朝趙氏母女看去，厲聲道：“還不快向歌兒道歉！”

跟了趙承淵十幾年的姜燕瞬間明了自家夫君心思，壓下心中怨氣，朝姜歌兒勉強掛起抹笑：“是姑母沖動了，在此給你道個歉?！?/p>

“母親…”趙瑤瞪大眼，怎的沒想到只是裴府來了個嬤嬤，父親母親的態度就轉變得如此之快。

現還讓她給這個賤人道歉！

趙瑤抿著嘴，萬般不愿，直到被自家母親瞪了眼，才勉勉強強沖她欠了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