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瑤瞥了眼姜歌兒,眼神輕蔑。
姜家再鼎盛也是過去式,現如今身上料子,還不如她一根簪子精貴。
趙瑤忍不住得意地挺直了身子。
她是個貪玩的,自成年后,出門游玩的次數變得屈指可數。
一聽姜歌兒要回揚州,趙瑤就迫不及待地跟了出來,再者她聽聞揚州達官貴人建的山莊頗多。
若能攀附個一二…
趙瑤用帕子輕捂住了嘴,想著想著就笑出聲來。
惹得姜歌兒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馬車搖搖晃晃動了起來,姜歌兒幼時經常跟著父親外出維護商路,坐馬車的次數也比別家女子多上許多。
適應能力自然也要強一些,趙瑤卻恰恰相反。
馬車駛出京城不久,她面色逐漸泛白,原本端坐的身子也因馬車顛簸搖搖晃晃。
一旁跟來的管事嬤嬤心下一緊,擔憂地靠了過去。
“小姐,您沒事吧?可是身子不適?”
突然的聲響,吸引了姜歌兒的視線,她掀了掀眼睫,只一眼便知趙瑤這是暈馬車了。
她還記得這人同姜燕算計自己的事,本不想給予理會,可余光無意間瞥到管事嬤嬤投過來的目光,她抿了抿唇。
若此時不管,保不準回去跟姜燕胡亂告狀,屆時只會徒增麻煩。
姜歌兒指尖無意識攥緊了手中帕子,沉默片刻,淡淡開了口:“既然表妹身子不舒服,便停下歇歇吧。”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了路邊。
還未穩當,趙瑤猛地沖了出去,顧不上身邊想要攙扶的嬤嬤,小跑到大樹邊上哇哇吐了起來。
姜歌兒下車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心底不由閃過一抹擔憂。
她怕因趙瑤的身體耽誤正事。
柳春可高興壞了,眼睛樂得彎成了月牙,手肘輕輕碰了碰姜歌兒,壓著嗓子幸災樂禍道:“姑娘你瞧。”
“這趙小姐的身子骨還不如姑娘在揚州城養的那條病狗。”
姜歌兒掩唇笑了笑。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趙瑤雖不再吐了,臉卻依舊白如紙,整個人蔫噠噠的,是如何也不愿再上馬車了。
死活要尋個地方休息一日,次日再走。
可四周全是樹林,哪來的地方給她休息?
況且姜歌兒此次出行本就是奔著偶遇裴府去的,倘若因她錯過了,自己這幾日的準備不就全付諸東流了。
當即她神色冷了下來:“這次出府是去揚州為我父母掃墓,不是來游玩的。”
“因你已經耽誤了許久,倘若受不住,大可直接回去罷!”
掃墓這事姜歌兒不是說說的,她確有此心。
聞言,趙瑤瞪圓了眼睛,委屈巴巴地控訴:“我好心陪你來,表姐怎的能說出這般薄涼的話!”
余光卻偷瞥起姜歌兒神色,剛剛那般是她故意為之,方才吐完之后,雖還臉白,但身子已然好受多了,只是瞧著姜歌兒一副沒事人樣,站在一旁俯視她,心底頓時涌起不爽來。
她應當對她百般討好,樣樣不如才是!
姜歌兒心底冷笑,顯然不信她的說辭。
就在兩人即將爭執起來時,浩浩蕩蕩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兩人不遠處。
車馬上陸陸續續下來貴婦,小姐,由丫鬟攙扶著在一旁等著仆人擺座椅休息。
排場大的,顯然不是趙府能比的。
她眼底劃過一抹思索,看向趙瑤:“這種出行應該都配有大夫,你且等著,我去問問,看能不能為你請來。”
趙瑤滿嘴應下,待姜歌兒往那走,她后腳跟了上去。
這架勢,明顯是大戶人家,她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頓時生出攀附之心。
姜歌兒朝著那最后下來的老婦人而去,隨著靠近,老婦人樣貌也越發清晰。
她眼底含笑,眼角的細紋隨著笑容彎成弧度,眼神溫和,一頭銀絲挽成福壽髻,發間只簪了只素玉簪,身上藏青色的松鶴延年紋的褙子,襯著眉眼愈發慈祥。
姜歌兒愣住,幼時遞給她蜜餞的蒼老身影在腦海一閃而過。
那一瞬間她認出來了,此人不就是她千方百計想要遇到的裴老夫人嗎!
她掐住自己手心,壓下心中驚喜與擔憂,帶著丫鬟走了過去。
“老夫人,我表妹身子不舒服,不知您這里可有大夫?能否為我表妹看看?”
裴老夫人聞言,側頭看向姜歌兒,眼底笑意深了幾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
“姑娘是說那位嗎?”
姜歌兒目光順著看去,只見趙瑤被管事嬤嬤攙扶著,跟來的步伐穩當,哪還有半分虛弱的樣。
剛剛顯然是她裝的!
頓時,姜歌兒的神情僵住,趙瑤這一出當真是讓人難堪的下不來臺。
她面色浮現尷尬:“讓老夫人見笑了,既然表妹身子已無大礙,我便不叨擾您清凈了。”
可如此好的機會,她又怎能甘心放棄。
于是姜歌兒躬了躬身子,借著準備帶著柳春返回時,她抬手輕挽了挽耳垂碎發,故意露出了腕間那只翡翠玉鐲,鐲子內側還刻著一個淺淺的“裴”字。
裴老夫人面色一凝,眸里的慈祥頓時被震驚取代:“姑娘且慢。”
姜歌兒故作茫然回頭,還未開口,手腕便被裴老夫人攥住。
“你這鐲子…從哪得來的?”
她垂下眼,老實回答:“是兒時家中定下娃娃親時,那戶人家送的信物…”
裴老夫人指尖微涼,手指隱隱顫抖,不等姜歌兒話音落下,又忙追著詢問:“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似是要問出個什么來。
“我名姜歌兒,半月前從揚州來京投奔姑母的,老夫人可與我認識?”
攥著她腕間的手驟然緊了幾分,裴老夫人眼底染上幾分濕意,語氣不由加快:“你父親可是姓姜,名承安,字伯瑜?”
姜歌兒眼底劃過一絲亮光,看來裴老夫人還記得她父親,原本擔憂對方不愿相認的心落了下來。
但她面上依舊茫然:“老夫人怎么知道我父親的名諱?”
“是了!是了!這鐲子是我當年送給姜丫頭的信物!”裴老夫人驟然松開了攥緊的手腕,改握住手,神色激動,眼眶更是紅了大半:“姜丫頭,我是你裴祖母啊!”
“裴…祖母?”姜歌兒露出恰到好處的錯愕,緊跟著也紅了眼,整個人哽咽起來。
這一切,趙瑤看在了眼里,嫉妒如滔天巨浪。
她漸漸絞緊手中帕子,目光陰冷。
該死的姜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