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警告，這些話語姜歌兒已經聽倦了，自她入京后，似乎身邊所有人都在告誡她記住身份，莫要逾矩。

可她從未想過逾矩，也沒想攀什么高枝，只想尋個短暫的庇護，找個良緣嫁人，自立門戶。

姜歌兒忽覺很累，連為自己辯解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終只低低應了句：“嗯，我知道了。”

“裴少爺若未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她轉身想走，等找完裴老夫人就尋個清靜地方歇歇。

手腕卻被猛地拽住，恰巧抓的是她被趙瑤捏紅的那只，鈍痛讓她下意識甩開了裴霄的手。

“你還未向趙小姐道歉。”裴霄望著被甩開的手凝滯一瞬，下意識開口，然目光在看到她腕間紅痕時，眼神滯待片刻。

姜歌兒抿了抿唇，嘆了口氣，想說些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從身后響起。

“是我下派趙承淵到外縣”

裴云錦背著雙手，緩步而來，身子站在姜歌兒身側，陽光投擲的影子剛好與她的并排。

裴霄忙躬身拱手：“父親。”

姜歌兒也跟著福身：“伯父。”

倒是距離最遠的趙瑤面色一僵，怎的也未想到找個麻煩勾搭下裴家公子，竟會引來這位大人。

跟著兩人慌忙垂下頭，只希望他未注意到自己。

然，事宜愿為，裴云錦犀利的眸子先是落在趙瑤身上，隨后是裴霄，最終在姜歌兒身上頓了片刻。

“若有異議，直來找我便好，為何在門口爭執？”裴云錦凝著眼，顯然對幾人做法并不贊同。

裴府極注重臉面，這般在門口爭執吵鬧之事，徒讓人看了熱鬧去。

姜歌兒驟然抬頭，今日這事竟真的是他所謂。

知他這是在完成未昨日承諾之事，她心中劃過一絲暖流，癢癢的，卻并不叫人生厭。

“父親…您為何…”裴霄錯愕，他想過許是姜歌兒求了祖母，未想這竟是他父親的手筆。

可他為何要幫姜歌兒？

裴云錦看向裴霄，他背著陽，身影又高大，盡顯威嚴：“趙承淵朝堂之上頻頻犯錯，只是罰他下派外縣，已是寬容。”

他嗓音不容置疑，直接把裴霄的話堆進了喉間，讓他不敢再辯駁半分。

最終只沉默應下，轉身匆匆告退，而趙瑤早在裴霄離開之前，一個人悄摸溜走了。

“多謝伯父。”

姜歌兒道謝里既有對昨日出氣的謝意也有今日解圍的謝意。

“嗯。”裴云錦未拒絕，抬手想摸摸她頭頂，可最終是稍稍抬起片刻便收回。

……

告辭裴云錦后，姜歌兒與柳春已然被這大熱天弄得出了熱汗，強忍著身上不適還是先去裴老夫人院子與她聊了些，才回到自己房間，洗了個澡，除去了一身的黏膩感。

再次見到裴靈犀，是在裴婉言派丫鬟送來吃食的時候。

她柳春的帶領下她走了進來，只是在瞧見裴婉言院子里的丫鬟時，嘟了嘟嘴。

那丫鬟一走，就忍不住朝姜歌兒道：“姐姐怎的還與她有聯系？”

姜歌兒喝了口杯里茶水，緩聲開口：“是那邊派丫鬟來送些吃食。”

話落，她便看到裴靈犀捻起桌上盤中的一塊茶點，眼睛亮晶晶看著她，似是在詢問她，自己是否能吃。

知曉禮數分寸，不惹人厭煩，比那趙瑤要好太多了。

只是想著她那晚莫名對裴婉言的不喜

她沉思片刻，還是道：“你手中的便是裴大小姐送來的。”

裴大小姐代指的便是裴婉言，她是裴府里出生的第一位小姐。

聞言，她猛地把手中糕點放在了桌面上，慌忙掏出帕子擦了擦指尖，擰著眉提醒：“姐姐也別吃這盤點心。”

姜歌兒心中疑惑更盛，這裴婉言到底怎了，會讓裴靈犀再三提醒自己。

她眼底閃過一抹沉思，裴靈犀很快打斷：“過幾日便是端午節了，姐姐可否有時間與我一同出去游玩？”

姜歌兒思索片刻，便應下了，同輩上有人能愿與她親近，自然是極好的。

只是…

姜歌兒想起了裴云錦，自己雖向他道了謝，可相較他的幫助謝意就顯得微弱了些，倒不如借著端午節請他出去游玩感謝來的陳懇。

就是不知他是否有時間。

“妹妹，我這邊可否能邀個人來？”不管自己能否邀來，她總要先提前告知一聲，徒然把人帶來只會惹人不快。

裴靈犀自是沒有問題。

如此姜歌兒便在府門前不遠處等著了，她不知他院子在哪，只記得那日巧遇裴云錦時是在申時，于是早早便來門口守著碰碰運氣。

好在姜歌兒運氣還不錯，申時剛到，他的馬車便停在了裴府大門口。

他踏著沉穩的步伐往里走，一眼就瞧見了廊下她的身影，原本往前走的腳步硬生生轉了個彎，朝姜歌兒走去。

連帶著跟在身后的景禾。

姜歌兒正數著腳下螞蟻發呆，一雙深青色云紋錦緞靴出息眼中。

她本能抬頭，就瞧見了屹立跟前的男人。

在燈火的照耀下眼底好似亮了束光，她福身施禮：“伯父。”

“怎的這么晚還在這里待著？”裴云錦自然地問出了聲，語調自帶著長輩對小輩的關切。

“我在等伯父。”自掃墓那日過后她面對他的膽子是愈發大了些，說話也自然，這些變化裴云錦并不討厭。

裴云錦眉眼上揚，眼底浮現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縱容：“有事？”

若無事眼前人是半點也不會出現在自己跟前。

人都如此問了，姜歌兒自然沒了扭捏的勁兒，她指尖緊張地絞著帕子問道：“過幾日便是端午節，不知伯父可有時間？歌兒想邀您同去游玩。”

她心底在尾音落下時，提了起來，這還是她平生第一次邀約他人。

裴云錦視線落在她略微緊繃的身上，又看向周遭已經暗下來的天，沉思片刻：“若有時間，我會去的。”

未拒絕也未答應，卻也讓姜歌兒松了口氣。

只要未徹底拒絕，便說明還有機會。

“時辰不早，快些回去休息吧。”

落了這聲關切，裴云錦便往自己院落那邊走，身后景禾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后姜歌兒不知和身邊丫鬟說了些什么，嘴角勾起抹笑來。

他又看向自家主子的背影，道：“爺，不覺最近對那位姜姑娘過于在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