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該回屋了。”跟在齊夫人身后那位衣衫素錦的裴婉言緩步上前,打斷了齊夫人刻薄的言語,周遭凝滯氣氛也緩和了些。
齊夫人睨了姜歌兒一眼,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落了半步的裴婉言沖朝她滿含歉意地笑了笑:“實在抱歉,母親她不是故意的,只是…”
她嗓音頓住,似是想起什么,手輕擋住嘴,未盡之話,藏于齒間。
“是我多嘴了。”
姜歌兒回了神,面前女子周身柔弱,眉宇間散發(fā)著淡淡柔意。
她能感覺到對方與自己說話間帶著幾分善意,以至于那點莫名被針對的不悅淡了些,便道句:“無事。”
裴婉言輕言:“姑娘也快些回屋休息吧。”
她笑意盈盈,轉身跟上齊夫人離去的步伐。
姜歌兒在她越來越遠的身影上微微出神,她瞧見了二人的動作,又聽清了她言語間的未盡之事。
這齊夫人與裴婉言關系似乎并不親近。
齊夫人走時都未等上她片刻。
“姐姐。”
背后驟然響起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索,嚇得姜歌兒身子猛地一顫,回身看去,見裴靈犀,她拍著胸口,呼出口氣。
瞧人被自己嚇到,裴靈犀懊惱地撓了撓頭,滿含歉意道:“可嚇到姐姐了?抱歉,我不知姐姐在愣神。”
她態(tài)度誠懇,外加也不是故意為之,姜歌兒便也沒有計較,只擺了擺手。
“姐姐莫生氣便好,只是今后還是離那位二房遠些為好。”
說著裴靈犀眨了下眼,帶著絲俏皮,與這沉悶的裴府顯得格外不同。
她未答應也未拒絕,有時候靠不靠近并不是由自己來決定的。
她也并不打算去追問其中緣由,裴靈犀愿告知便會自己主動說來,未言說明她并不愿意道明了。
況且她如今還有別的疑惑。
“妹妹。”對方既喚了她一聲姐姐,姜歌兒覺得自己理應回句,她目光看向二人離去方向,問出心中疑惑:“府中怎的有兩位二房夫人?”
“咦?姐姐竟還不知嗎?前幾日見的那位二房何夫人是府中庶祖母一脈的,齊夫人是祖母這一脈的。”
“當年祖母和庶祖母是同年懷孕一道生下了二位伯父,祖母念著與庶祖母的姐妹情,允了二位伯父齊排老二。”
“說來大哥還是二房齊夫人的孩子,只是被過繼到大伯父名下…”裴靈犀雙手背后,裴府的關系在她語調里娓娓道來。
姜歌兒眼睛微微瞪大,裴府家大業(yè)大,其中人際關系也相當復雜,最讓她驚訝的便是裴靈犀口中那位大哥,應該便是裴霄,未想他居是齊夫人所生。
怪不得方才那般警告…
“多謝妹妹解惑。”
姜歌兒也不端著,人既幫了她,她便出聲道謝,惹得裴靈犀又瞧了她幾眼。
裴府上下瞧著和睦,實則尊卑井然,即便親近的姐妹,也多端著架子,總有擺著副長幼姿態(tài)。
可這位姜歌兒卻不同,從見她的第一眼裴靈犀便發(fā)現(xiàn)了。
她當時與趙家小姐進來時,手挽著手,哪怕眼中泛著不喜,卻也未用長姐架子訓斥對方。
裴靈犀擺手:“姐姐無需與我客氣,其實瞧姐姐第一眼時我便覺好生歡喜。”
說話間她看了眼大黑的天,準備告退:“時候不早了,不便再拉著姐姐聊。”
裴靈犀后退幾步,朝她揮了揮手,幾步藏進了陰影里,靴底伴著踏踏聲漸漸遠去。
姜歌兒和柳春也未再逗留,跟著裴老夫人安排的丫鬟回了裴府準備的屋子里。
將人帶到后,丫鬟行禮告退。
姜歌兒抬眼打量,四周通亮,燈盞懸掛榻邊,桌上擺著青瓷瓶,瓶中插著幾枝茉莉,幽幽飄著香氣,相較趙府那間狹窄昏暗、沉悶逼仄的屋子,這里處處透著精細妥帖。
平時就寢前,她都會與柳春聊上些許,可今日發(fā)生之事太多,早已筋疲力盡。
只讓柳春打來水,稍稍洗漱便就寢了。
榻邊燭光漸暗,轉瞬間陽光驟升。
姜歌兒醒來時已然過了早膳的時辰,她揉著瞇瞪的眼,躲在陰影里,靠在躺椅上。
裴府用的地磚極好,即便入了夏也泛著刺骨的冷意,待在屋內還比外頭悶熱的氣候好受許多。
“姑娘,府邸侍衛(wèi)來報,趙家小姐要求見您。”柳春手中捧著點心,猶豫著傳了話。
姜歌兒手停頓,眼底閃過詫異:“趙瑤?”
“是,那趙府臉龐當真厚,昨日鬧成那樣,今日居然還有臉來!”
“要奴婢說,您還是別去見了,我尋個理由打發(fā)了就是。”
柳春把手中點心遞到她眼前。
姜歌兒直起身,捻起塊送入嘴中,贊同地點了點頭,先前隱忍只是人還在趙府不得不如此,如今已脫離,她還忍著作甚?
自己只需想想該如何徹底甩掉趙府。
至于那趙瑤,她來,自己就須得去見嗎?
她可還未忘了昨日這人煽風點火的惡毒嘴臉!
接到自家姑娘的指贊同,柳春留下糕點,歡歡喜喜地大發(fā)人去了。
姜歌兒躺到晌午,才起身準去裴老夫人房中與她老人家聊聊天,討些歡心。
帶著柳春路過府門時,尖銳的叫喊吸引了主仆二人視線,朝聲音看去。
直接趙瑤被攔在府外,手扒著侍衛(wèi)的手臂,沖著二人招呼。
“表姐!”
隱隱還有闖進來的意思。
姜歌兒本想當做瞧不見走掉,可她聲音太大,弄得府外路過的行人頻頻側頭,怕趙瑤一怒之下做出些丟臉的事,惹得外頭不知情人誤會,蔑了自己名聲,無奈只得緩步過去。
侍衛(wèi)見狀也不在阻攔,退至一旁。
“何事?”
她站在距離趙瑤不遠處,神色漸冷。
趙瑤朝攔著自己的兩個侍衛(wèi)不滿地瞪了眼,理了理衣擺,沖她陰陽怪氣:“表姐如今住進裴府當真是好氣派,我想見你一面足足等了一上午!”
趙瑤怨氣頗多,早上那給的什么身子乏不易見人的理由她根本不信。
姜歌兒蹙眉,既已撕破臉皮,便直截了當?shù)溃骸坝惺抡f事,再這般說話,我便走了。”
說罷轉身便要離開,趙瑤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手腕,也道出了今日的前來的目的。
“你是不是跟裴老夫人告狀了,怎的今日天未亮,我父親就被下派外縣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