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紗,溫柔地灑在翊坤宮的內室。
沈莞悠悠轉醒時,天已大亮。她眨了眨眼,意識漸漸回籠,昨夜雷雨交加,阿兄深夜前來陪她…后來她睡著了,阿兄何時走的,她竟不知。
她坐起身,雪團從她懷里跳下床,“喵”了一聲,伸了個懶腰。
沈莞揉了揉眼睛,正要喚人,忽然覺得脖頸處有些異樣。她起身走到妝臺前,對著銅鏡看去。
脖頸一側,靠近鎖骨的位置,有一處淡淡的紅痕。
不大,顏色也很淺,若不細看幾乎注意不到。可沈莞盯著那處紅痕,耳根卻悄悄紅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從前在閨中,她也偷偷看過些話本子。知道男女情動時,男子會在女子身上留下這樣的印記…
這叫…吻痕。
阿兄昨夜…
沈莞對著鏡子,手指輕輕撫過那處紅痕,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他趁她睡著時,偷偷吻了她。
不是額頭,不是臉頰,是脖頸…是那樣私密的地方。
這說明什么?
說明阿兄對她的渴望,已難以克制。
說明他那些溫柔體貼、兄長般的關懷下,藏著一個男人對心愛女子的**。
沈莞看著鏡中自己微紅的臉,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帶著幾分了然,幾分狡黠。
“阿兄…”她輕聲自語,“你終于…忍不住了?”
很好。
她裝作不知,裝作懵懂,讓他繼續煎熬,繼續渴望。
等他煎熬夠了,渴望夠了…
便是她收獲的時候。
“云珠。”她揚聲喚道。
云珠推門進來:“娘娘醒了?可要梳洗?”
“嗯。”沈莞在妝臺前坐下,“今日天氣好,給本宮梳個漂亮些的發髻。還有…把那套新制的淺碧色襦裙拿來。”
“是。”
云珠手腳麻利地為她梳洗更衣。那套淺碧色襦裙是尚衣局前幾日剛送來的,料子輕薄柔軟,繡著精致的纏枝蓮紋,顏色清新,很適合夏日。
沈莞換上后,在鏡前轉了一圈。
鏡中的女子身姿窈窕,眉眼精致,淺碧色的衣裙襯得她肌膚勝雪,整個人如初夏的荷葉,清新動人。
只是…
她微微蹙眉。
胸口處…有些勒。
這衣裳是按她之前的尺寸做的,可這幾日,她明顯感覺到身子有了變化。尤其是胸脯,似乎…長開了些。
許是初潮之后,身體真的開始發育了。
沈莞臉微紅,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
“娘娘可是覺得衣裳不合身?”云珠細心,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有些…緊了。”沈莞小聲道。
云珠會意,笑道:“娘娘這是長大了。奴婢這就去請尚衣局的嬤嬤來,重新為娘娘量尺寸。”
正說著,徐嬤嬤端著早膳進來,聞言看了看沈莞,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娘娘這幾日身子長開了,是該重新量尺寸了。老奴這就去尚衣局傳話。”
沈莞點點頭,耳根微紅。
女子身體的變化,雖是自然之事,可當眾提起,總歸有些羞人。
用過早膳,尚衣局的嬤嬤便來了。
是個五十來歲的婦人,姓孫,在尚衣局當差三十余年,手藝精湛。她帶著兩個小宮女,捧著軟尺、布尺等物,恭敬行禮。
“給娘娘請安。奴婢奉旨來為娘娘量體。”
沈莞點點頭,在宮人服侍下褪去外衣,只留一件藕荷色肚兜和中衣。
孫嬤嬤上前,手中軟尺輕繞,口中低聲報著尺寸:“肩寬一尺一寸…袖長一尺八寸…腰圍一尺九寸…”
量到胸圍時,孫嬤嬤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道:“娘娘這幾日…確是長開了不少。這尺寸,比上月足足長了一寸半呢。”
沈莞臉更紅了,只垂著眼不說話。
孫嬤嬤量完所有尺寸,記錄下來,恭敬道:“娘娘放心,奴婢回去后便加緊趕制新衣,三日內先送幾套夏裝過來,其余的慢慢做。”
“有勞孫嬤嬤了。”
“奴婢分內之事。”
待孫嬤嬤退下,沈莞才松了口氣。
徐嬤嬤笑著上前:“娘娘不必害羞。女子長大,這是喜事。陛下若知道了,定會高興的。”
沈莞聞言,心中一動。
乾清宮。
趙德勝正伺候蕭徹用早膳,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趙德勝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擺擺手讓小太監退下,然后輕手輕腳走到蕭徹身邊,壓低聲音:“陛下,翊坤宮那邊…尚衣局的孫嬤嬤去為宸皇貴妃娘娘量尺寸了。”
蕭徹手中筷子一頓:“量尺寸?不是前幾日才送過新衣?”
“是…”趙德勝斟酌著措辭,“聽說…娘娘這幾日身子長開了,之前的衣裳有些不合身,所以重新量了尺寸。”
蕭徹怔了怔。
身子長開了…
他想起阿愿初潮,想起她漸漸顯露的少女曲線…
耳根微微發熱。
“知道了。”他聲音平淡,繼續用膳,可握著筷子的手,卻微微收緊。
趙德勝察言觀色,又道:“孫嬤嬤說,娘娘的尺寸…比上月長了不少。尤其是…胸圍。”
“啪!”
蕭徹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
他猛地抬眼,瞪向趙德勝:“你這狗奴才!這種事也敢拿來稟報?!”
趙德勝慌忙跪下:“陛下息怒!老奴…老奴只是覺得,娘娘長大了,陛下該知道…”
“閉嘴!”蕭徹臉色微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他知道阿愿長大了。
可這種私密之事…
“滾出去!”他拂袖道。
趙德勝連滾爬爬地退下,心中卻暗笑。
陛下這反應…
分明是在意的。
殿內只剩蕭徹一人。
他坐在那里,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阿愿的身影。
她穿著那身淺碧色襦裙的模樣,她微微蹙眉說衣裳緊了的模樣,她量尺寸時羞紅的模樣…
還有…她漸漸長開的身體…
蕭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
他會控制不住的。
許久,他才平復心緒,喚道:“趙德勝。”
趙德勝連忙進來:“陛下?”
“去庫里挑幾匹上好的料子,”蕭徹聲音已恢復平靜,“云錦、蜀錦、軟煙羅…顏色要鮮亮些,適合夏日的,送到翊坤宮去。”
趙德勝會意:“是。老奴這就去辦。”
蕭徹頓了頓,又補充道:“再…再添幾樣首飾。要精致的,適合年輕女子戴的。”
“老奴明白。”
趙德勝退下后,蕭徹獨坐殿中,唇角微揚。
他的阿愿長大了。
該有更漂亮的衣裳,更精致的首飾。
他要讓她知道,無論她在他心中是最美的。
午后,宗室幾位王爺進宮請安。
為首的安王是先帝的堂弟,年過五旬,德高望重。幾人寒暄過后,安王便提起了正事。
“陛下登基已有兩年,后宮卻只有宸皇貴妃一人,這于禮不合,于社稷無益。”安王撫須道,“臣等商議,覺得該籌備選秀,充實后宮,為皇家開枝散葉。”
蕭徹端著茶盞,神色平靜:“安王叔說的是。只是選秀之事,牽扯甚廣,需從長計議。”
“陛下,”另一位王爺接口,“如今朝中對此事議論紛紛,不少大臣都上了折子。陛下正值壯年,理當廣納妃嬪。宸皇貴妃雖好,可終究…子嗣單薄。”
子嗣單薄。
這四個字,像一根刺,扎進蕭徹焦慮的心里。
他知道朝臣在擔心什么。
大齊的江山,需要繼承人。
只是他還沒有什么進展…
“朕知道了。”蕭徹放下茶盞,“此事…朕會考慮。”
安王等人見皇帝松口,心中暗喜,又說了幾句,便告退了。
待他們離去,蕭徹獨坐殿中,眸色深沉。
選秀…
他確實該選秀了。
但不是為了充實后宮,不是為了開枝散葉。
而是為了…
讓某些人,看清自己的位置。
翌日早朝,果然有大臣上奏選秀之事。
這次不是李文正的人,而是幾位宗室老臣聯名。奏折寫得冠冕堂皇,從江山社稷說到祖宗禮法,總之就是一句話:陛下該選秀了。
蕭徹坐在龍椅上,靜靜聽著。
待幾位大臣說完,他才緩緩開口:“眾卿所言,朕已深思。選秀之事…確該提上日程。”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陛下…竟同意了?
李文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躬身道:“陛下圣明。”
蕭徹擺擺手:“傳朕旨意:今夏籌備選秀,凡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員家中適齡女子,皆在候選之列。具體事宜,由禮部、內務府協同辦理。”
“臣等遵旨!”
退朝后,消息如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前朝后宮。
選秀了!
陛下終于要選秀了!
那些家中有待嫁女兒的大臣,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將女兒送進宮,搏一場富貴前程。
而那些原本觀望的人,也終于確定——宸皇貴妃,終究沒能獨占圣寵。
后宮的天,要變了。
翊坤宮。
沈莞正在書房作畫。
她畫的是一幅夏日荷塘圖,碧葉接天,荷花映日,蜻蜓點水,意境清幽。
玉茗輕手輕腳進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沈莞手中毛筆一頓,一滴墨落在宣紙上,迅速暈開。
選秀…
阿兄答應了選秀。
她靜靜看著那團墨漬,良久,重新提起筆,在墨漬旁勾勒幾筆,竟將那團墨跡化作了一片荷葉的陰影。
筆鋒繼續游走,在畫旁題詩。
不是名詩名句,而是她自己寫的兩句:
守得蓮心清如許,
任他風雨滿池塘。
字跡清秀,卻帶著一股堅定。
守心。
守住自己的心,守住…該守住的東西。
“娘娘…”玉茗擔憂地看著她。
沈莞放下筆,對著畫輕輕吹了吹墨跡,抬起頭,臉上竟帶著淡淡的笑意:“畫好了。收起來吧。”
“是。”玉茗上前,小心翼翼地將畫收起。
“云珠。”沈莞喚道。
“奴婢在。”
“去小廚房吩咐一聲,今晚…備一道冰糖肘子。”
云珠一怔:“娘娘,您不是不愛吃太膩的…”
“陛下愛吃。”沈莞輕聲道,“他今晚…或許會來。”
云珠會意,忙應下:“奴婢這就去。”
沈莞走到窗前,望著庭院中盛開的玉蘭花。
選秀…
阿兄,你這是…在試探我嗎?
還是…真的想要充實后宮?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不能亂。
無論阿兄做什么,她都要守住自己的心,守住…該有的分寸。
她是宸皇貴妃,是這后宮位份最高的女子。
選秀又如何?
新人入宮又如何?
只要阿兄的心在她這兒…
她就沒什么好怕的。
“雪團。”她輕聲喚道。
雪團從花叢中鉆出來,跳到她懷里。
沈莞輕撫著貓兒的背毛,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