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By:晉江·華卿晴

承平府，樓縣，白馬寺。此寺香火鼎盛，開寺以來，傳承三百載。

從前朝的大楚朝一直傳至如今的大晉朝，白馬寺香火不絕，香客頗多。

衛(wèi)小月陪著祖母一道與家里的眾女眷們同行，來此白馬寺上香。

至寺內(nèi)，由知客僧引路，先添過香油錢，給佛主菩薩們上香祈禱一番，祈求福祉。

算是一場小法會，爾后，在寺里食用一餐素齋。

當然，更得聽一聽高僧們的誦經(jīng)。

“祈福祈福，祈禱福祉，祈求心安。”衛(wèi)小月面上笑嘻嘻，心里也笑嘻嘻。

還別說，多來聽一聽誦經(jīng)聲，多聞一聞寺里的檀香味兒。

心靜，心涼，便心安。

“二姐姐，我們?nèi)ヒ鼍壍畎菀话莅桑衣犝f，可靈驗。”衛(wèi)小蓁靜養(yǎng)幾日后，給家人告了平安。如此，今日來白馬寺上香，她自然也一道同來。

此時聽三妹妹提議，衛(wèi)小月想一想，便同意了。

聽一聽誦經(jīng)，洗一洗耳朵，確實還成。可一直聽下去，衛(wèi)小月又覺得容易打瞌睡。

那么在寺里逛一逛，賞一賞風景，也是不錯的。

“好，我們二人去跟長輩稟告一聲吧，稍后便往姻緣殿去。”

衛(wèi)小月是利落性子，應(yīng)下話，便去跟祖母和嫡母說了逛一逛的心思。

“領(lǐng)了丫鬟婆子一道去，莫要單獨散心。”老太太跟孫女叮囑一番。

“祖母放心。”衛(wèi)小月點頭同意，表明態(tài)度。

柳夫人見婆母同意了兩個庶女的請求，便是吩咐兩個兒媳陪著婆家的二位妹妹一道兒去。

方氏、朱氏得到婆母吩咐，應(yīng)一聲，便同行。

從高僧們的誦經(jīng)殿出來。一行女眷往姻緣殿去。

一行人走過幾處景致，遙遙而望，未進殿內(nèi)，便見牌匾。

左刻：歡天喜地。右刻：和合二仙。正上方書寫著“姻緣殿”三字。

進殿內(nèi)，便是一對神仙人物立于殿中。此為和合二位大仙。

方氏、朱氏二位是過來人，哪怕成婚，一樣的想祈求神仙保佑，保佑夫妻和睦，保佑家庭美滿。

衛(wèi)小蓁也跪著求了神仙，爾后，還拿著簽筒求上一簽。

“二姐姐，你不求一支簽嗎？”衛(wèi)小蓁尋問道。

“……”衛(wèi)小月想一想，她都穿越到大晉朝，求仙拜神，還是多信一信吧。

“嗯。”衛(wèi)小月應(yīng)一聲，也跪于蒲團上，給和合二仙拜上幾拜。

爾后，接過了三妹妹遞過來的簽筒，輕輕搖一搖。

“啪”的一聲，一支簽落了地上。

衛(wèi)小月尚未拾起，衛(wèi)小蓁倒是好心伸手，先替二姐姐拾起掉落地上的簽。

“我替二姐姐瞧一瞧。”衛(wèi)小蓁一幅熱心腸的模樣。

衛(wèi)小月伸手，道：“不勞煩三妹妹，這簽先還我吧。”

“唉呀，二姐姐真小氣。”衛(wèi)小蓁的手是往背后一躲。便是這片刻的功夫，衛(wèi)小蓁拿在掌心的簽文就換了一支。

移花接木，一點小招。

為著梁澄這一位相中的未來夫婿，衛(wèi)小蓁是用上小心機。

一遭使計，她便是用在自家姐妹身上。

姻緣殿內(nèi)，衛(wèi)家女眷們倒不曾有人注意到這一遭。

“……”衛(wèi)小月眉輕蹙，說道：“三妹妹，莫胡鬧。”

“不胡鬧，像誰愛胡鬧似的。給，二姐姐的簽。”衛(wèi)小蓁像是受委屈一般，把手中的簽拍在二姐姐手心里。

“自家姐妹，莫生齟齬。”方氏在旁邊勸話。

“蓁姐兒，你先招惹，可不能跟你二姐姐生氣。”朱氏站二妹妹的立場對三妹妹嘀咕一回。

“二嫂嫂說的對，我錯了，二姐姐，跟你道歉一回，莫生我氣。”衛(wèi)小蓁借著嫂嫂們給的臺階，此時便向二姐姐服一個軟話。

“嗯，我不生氣。”衛(wèi)小月瞧著大嫂嫂、二嫂嫂做和事佬的模樣，當然不會傻乎乎的開罪嫂嫂們。

于是也順著嫂嫂們的心意，笑著揭過此事。

“三妹妹剛才還好奇二妹妹的簽，要不，先讓嫂嫂瞅一眼你抽中的簽。可好？”朱氏笑問道。

“瞧便瞧。”衛(wèi)小蓁笑嘻嘻的把手中簽文遞給二嫂嫂。

“此命相貌美且好，一生皆求富貴全。”

“奈何命輕福不足，當積陰騭惠余生。”

朱氏開口念一念簽文，旁邊的方氏也聽見了。

“三妹妹，這簽文你收好吧。”朱氏遞上簽，不再細說。

衛(wèi)小蓁聽過簽文，也瞧一眼。爾后，她像是被雷霆霹中一般愣在當場。

“啪嗒。”此時此刻的衛(wèi)小蓁很失落，不經(jīng)意間，她袖中藏著的另一支簽掉落地面上。

朱氏走上前，撿過掉地上的簽。

“恩蔭封賞不非凡，女子一生穩(wěn)如山。”

“多子多福多吉慶，世上添一富貴人。”

朱氏這一回念叨的更大聲，她笑道：“唉喲，我誤會了。這才是三妹妹抽中的好簽吧。”

“三妹妹，好命人，富貴人。”朱氏笑呵呵的夸一句。

衛(wèi)小蓁瞧一眼掌中簽，再瞅一眼二嫂嫂握著的簽。

在心頭，衛(wèi)小蓁覺得苦澀味泛起沉渣來。

其時她握的簽才是自己抽中的。二嫂嫂掌中的那一簽是她換走了的二姐姐抽中的簽。

衛(wèi)小月在旁邊瞧著這一幕，淡定瞧著，不多一言。

“好了，家里出了好命人，好事。”方氏也笑著開口附和一回。

“恭喜三妹妹抽得好簽。”衛(wèi)小月順嘴提一句漂亮話，算是當一回氣氛組。

“二嫂嫂念過我的簽。可還沒有瞅一眼二姐姐的。二嫂嫂，您不能厚此薄彼啊。”衛(wèi)小蓁陰陽一句。

朱氏捂嘴笑一回。

“給，還了三妹妹的好簽。你是簽的主人，得你拿著。”朱氏還了撿到的簽。

衛(wèi)小蓁接過，捏在手心，捏得緊緊。

方氏見朱氏不曾跟二妹妹開口，她便道：“二妹妹，你這簽……”

衛(wèi)小月不回話，她捏著簽，瞅上一眼。

“……”一瞧，衛(wèi)小月眉頭一皺。

“這簽平平，便不念了。”衛(wèi)小月淡淡講一句。

方氏還想說一句什么，朱氏打斷話，講道：“唉喲，二妹妹覺得平平，那肯定比不過三妹妹的好命人。”

“如此，我們就莫要為難二妹妹了。”朱氏講一講場面話，緩和一二氣氛。

衛(wèi)小月立馬回話，道：“借二嫂嫂之言，自家人不為難自家人。”

話罷，她又捂嘴笑一回，笑罷，說道：“這便回去吧，二位嫂嫂，三妹妹，我們可不能讓長輩們久等。”

話罷，衛(wèi)小月提步，當先離開。

方氏、朱氏對望一眼，也是苑爾一笑，一道相攜著離開。

落后面的衛(wèi)小蓁一跺腳，喚了丫鬟福子一聲，也跟著離開姻緣殿。

待衛(wèi)家諸人離開后，姻緣殿的側(cè)間屋里走出來一行人。

領(lǐng)頭的是一位錦衣青年，其身側(cè)與身后，還跟隨著四個家丁裝束的壯漢。

“有趣。”錦衣男子念叨二字。

錦衣男子，姓高，名子曜，乃是當今宣平帝的第四子。

齊王高子曜，生母柳婕妤。對于衛(wèi)家諸人，他勉強有一些印象。

又或者說齊王對于剛才發(fā)生的一幕幕瞧在眼中。

對于做把戲，耍奸計的衛(wèi)小蓁印象深刻三分。

至于衛(wèi)小月，高子曜也識得。可印象嘛，并不深刻。

倒是今天聽見的兩支簽文，高子曜記了腦子里。

“太有趣了。”高子曜又念叨一回。

話罷，高子曜走出姻緣殿。他的身后除了四個壯漢外，還跟隨著兩個矮矮的，模樣非常討喜的小和尚。

當然，這兩個小和尚才是高子曜來一趟白馬寺的目的。

高子曜，或者說齊王，這一位世人眼中的貴命皇子，他重活一回。

前世種種，譬如昨日，化為塵土。今生種種，高子曜想播下一顆不一樣的種子，結(jié)出一個不一樣的果子。

宣平三十九年，郭氏兄弟二人還在白馬寺為僧童。

前世，待六弟登基后，這二人才會還俗從軍，立下赫赫戰(zhàn)功。

在昭昭青史之上，郭氏兄弟也當被狠狠的記一筆，可謂是一將難求的猛人。

這等有天賦的將種，高子曜不客氣的笑納了。結(jié)恩情，養(yǎng)忠心。高子曜要用細細密密的恩情投入來感化兄弟二人。

郭氏兄弟尚年幼，高子曜當然不著急。做這些，不過是給未來下一注，還是重重的一注籌碼。

出了姻緣殿，外面好天色，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高子曜仰頭望一眼天空，想起前世來，想起他被圈禁的那一些日子。

明明也是晴朗天，那時候的他卻感受不到半分的暖。

如今，伸手。在這正月里，有涼風拂面，高子曜也覺得心暖，身暖，氣壯，氣足。

在他心頭，高子曜總覺得有一團火在燒。

熊熊燃著，燃著的是他的野望與不甘心。

“賤婢所出，陰柔狡詐，不孝不義，不為朕子。”

高子曜的腦海里，時時會浮現(xiàn)了前世父皇罵他的惡言。

不孝不義，擔著這般名聲的皇子自然被斷前路。

或者說打從一開始，他只是父皇點中的磨刀石。

給太子二哥磨刀，給宋王大哥磨刀，給楚王五弟磨刀，給吳王六弟磨刀。

甭管兄長，還是弟弟，他們在父皇的心里都被考慮過，都有可能入主東宮。

唯獨只他，父皇從來不曾考慮過讓他當了儲君，原來，他真不配。

至少在父皇眼中，他這個兒子不堪為儲。

“衛(wèi)氏……”這一個姓氏，在此時又浮現(xiàn)于高子曜的眼前。

關(guān)于衛(wèi)氏姐妹二人的那一場小把戲。高子曜不在乎。

倒是那兩支簽文，高子曜想一想，又在意了。

不為旁的，只因為前世的衛(wèi)小蓁確實是命不好，無嗣夭亡。

而前世的衛(wèi)小月是命太好，一品誥命，夫妻恩愛。子孫成器，四世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