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By：晉江·華卿晴

金小娘一問，衛(wèi)小蓁恍惚片刻。她的腦海里浮現的全是上一輩子的諸多不容易。

可是那些在齊王府里的茍且時光，衛(wèi)小蓁不想再提。于是她撿著記憶里翻天覆地的大事講一講，說道：“宣平四十五年，陛下廢太子?！?/p>

“宣平五十五年，陛下駕崩，吳王登基為新的天子?！?/p>

“……”金小娘聽著這兩樁要命的大事，她僵在原地。

關乎皇家，還真是要命的大事。奈何憑著衛(wèi)家的門第，真心摻和不起。

于是金小娘轉移話題，講道：“我兒，你上一輩子是不是受了天大委屈。”

瞧著女兒一直不提前世舊事，大樁小樁，說的含糊。

金小娘不傻，女兒不愿提，便是日子過的不舒心唄。

“女兒的些許委屈，在大勢面前不值一提。”衛(wèi)小蓁想著上一輩子就心口泛起苦澀味兒。

“小娘，上一輩子的我參加了宣平三十九年大選，被柳婕妤點中，指進齊王府做庶妃。一生無嗣，重病夭亡。”

最終，衛(wèi)小蓁還是含糊的講了自己一生，聊聊幾語，似乎在述說著一生的不得意。

“好在齊王雖是參與了奪嫡，奈何膝下無嗣，倒也不曾被未來天子過于忌憚。齊王只是圈禁了事。柳家和衛(wèi)家因此才沒有被牽連過甚，禍害子孫?！?/p>

衛(wèi)小蓁繼續(xù)講一講自己和娘家的不光明未來。

“……”金小娘聽得心頭煩悶。

金小娘一介女流，內宅婦人。她的一輩子栓在衛(wèi)家這一條根兒上。

衛(wèi)家遇禍，衛(wèi)家子孫一定被殃及池魚，金小娘生的兒子衛(wèi)閔是衛(wèi)家三少爺。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小娘，這一輩子我不想去攀附皇家富貴，不想飛上高枝兒。”衛(wèi)小蓁伸手，她握緊生母的手。

母女二人的雙手緊緊握一處。衛(wèi)小蓁的聲音里帶上一些激動，說道：“小娘，我想嫁給梁澄?！?/p>

衛(wèi)小蓁在吐出梁澄二字時，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幾分顫抖。

“梁澄是誰？”金小娘問道。

這一個名字不曾入耳，金小娘仔細的在腦子里檢索。如何也尋不得樓縣各家的兒郎里有何人姓梁，名澄。

“上一輩子二姐姐嫁的便是梁澄，梁澄連中秀才、舉人、進士，官拜一品。”衛(wèi)小蓁不止簡略一提，她還細數了梁澄上一輩子的諸多美譽。

如愛妻護家，如一生一世一雙人等等。

在衛(wèi)小蓁眼中，梁澄便是最完美的夫婿人選。

“小娘，如今梁澄未曾中舉，他還不過是一介農戶子。女兒嫁他，那是下嫁?！毙l(wèi)小蓁的骨子帶上了兩分官家千金的驕傲。

“……”金小娘沉默片刻。

“皇家大選，你不樂意，便不參加?！苯鹦∧镫m然還是覺得皇家富貴更耀眼。

可想著女兒上一輩子十成十的吃過天大苦頭。那皇家富貴，不攀附也罷。

至于說女兒想搶了二姑娘的姻緣？親疏有別，金小娘于心不忍片刻后，終擰不過一片慈母心。

“既然梁澄千好萬好，這一樁姻緣，我自是贊同?！?/p>

金小娘先安撫了女兒，又道：“不過……”

衛(wèi)小蓁一聽生母提起“不過”二字，她知道要緊的地方來了。

“那梁澄究竟如何？只聽你的只言片語可不成。我還需要讓人仔細的打探一番。”金小娘得摸一摸梁澄的底細。

“……”衛(wèi)小蓁頷首，回道：“小娘盡管打探便是。”

“只是二姐姐那兒……”衛(wèi)小蓁此時又提到了衛(wèi)小月。

“你二姐姐不缺貴婿，老太太自會有安排?！苯鹦∧镎f的斬釘切鐵。

“小娘，上一輩子便是老太太點中梁澄做二姐姐的夫婿。”衛(wèi)小蓁忍不住提一句。

“要不，宣平三十九年的大選，讓二姐姐參選吧?！毙l(wèi)小蓁提議道。

“你倒是替二姑娘挑了高枝兒?！苯鹦∧锎蛄恳谎叟畠?，輕輕搖頭。

“老太太舍不得。”金小娘說的肯定。

“那……”衛(wèi)小蓁忍不住問道：“小娘便是舍得女兒嗎？”

“……”金小娘聽著女兒此言，她訥訥無言。

又過片刻后，金小娘才回道：“我兒，若是你樂意，小娘會成全?！?/p>

“如果你不樂意，小娘不會逼迫于你?！苯鹦∧镆宦晣@息，她已感覺到了，女兒心底有怨。

“小娘，我糊涂了，說錯話了?！毙l(wèi)小蓁趕緊道歉撒嬌。

“娘兒倆之間，哪有隔夜仇?！苯鹦∧飳捨恳欢?。

宣平三十九年，正月，十五日，元宵節(jié)。

樓縣的花燈會很熱鬧，衛(wèi)小月與兄弟姐妹們一道逛了一回街，賞了一回景。

彼時一條長街，入目游人如織。各色熱鬧，琳瑯滿目。

不止百姓燈火，更有喧鬧沸騰。那長街的燈河好似銀河墜入人間，美不勝收。

在小攤販前，衛(wèi)小月買過面具，買過糖人，買了一堆的小玩意兒。爾后，她還猜中燈謎，得到攤主贈予的小燈籠。

一場熱鬧后，可謂是盡興而歸。

歸家之后，衛(wèi)小月先回一趟自己住的屋子，爾后，她又領著丫鬟張冬兒去了一趟二哥哥的書房。

“二哥哥。”衛(wèi)小月一進屋，先喚一聲。

“二妹妹?！毙l(wèi)閏瞧著進屋的妹妹，問道：“天色晚了，你不歇息，來為兄的書房做甚？”

“吶，還書籍?！毙l(wèi)小月笑道。

不止還書籍，還給二哥哥帶了糖人兒。她笑道：“二嫂嫂喜甜食，給，這是妹妹一點心意?！?/p>

衛(wèi)閏見妹妹美意，便不拒絕。

“好了，你禮送了。又挑什么書籍借閱，盡管隨意。”衛(wèi)閏指著自己書房，一派大方的講道。

“擺臺面上的我隨時可借閱。”衛(wèi)小月笑道：“我知二哥哥人最好了，我想跟您求了壓箱底的寶貝。”

此時，衛(wèi)小月壓低聲音。

“就想跟二哥哥借閱上屆取中的廩生文章匯編。嗯，還有近年的衙門邸報小抄匯編?！毙l(wèi)小月態(tài)度誠懇的央求話道。

“……”衛(wèi)閏的目光落二妹妹身上。

片刻后，衛(wèi)閏好奇問道：“這些全跟科舉相干，二妹妹又不是考舉，關心這些做甚？”

“還是說二妹妹專門替人尋問?！毙l(wèi)閏話至此，神色已經嚴肅三分。

“……”衛(wèi)小月一咬牙，道：“此話旁人問，我必不會講。二哥哥您問，我實話實說。”

“其時祖母已經替我挑好了未來的夫婿人選，只待那人考取功名，便會請媒人登門?！毙l(wèi)小月微低頭，把祖母的名頭拉出來當虎皮。

“我……”衛(wèi)小月裝了可憐巴巴的聲音，講道：“我就想幫襯那人，他是農家子出身，沒根沒底，我可憐他。”

“那人是誰？”衛(wèi)閏問道。

“衛(wèi)莊梁澄，字玄真，與我同歲。”衛(wèi)小月在二哥哥跟前倒不隱瞞。

縣城大宅里，衛(wèi)小月跟這一位兄長相處的不錯。又或者說，衛(wèi)閏脾氣稟性與衛(wèi)小月最合得來。

“此事我會尋問祖母。若為真的，二妹妹你要借閱與科舉相干的文章，倒也可以?！毙l(wèi)閏還得跟祖母尋問一番梁澄的底細如何，怎么就讓祖母給挑中了。

憑衛(wèi)閏二舅子的身份，他對于未來的妹婿人選，人未見面，先聞其聲，免不得在心底想挑刺一二。

“二哥哥，我知，你是關心妹妹。”衛(wèi)小月抬頭，露了笑臉。

“那……”這會兒的衛(wèi)小月雙手合十，講道：“借閱科舉文章前，我再借閱幾本游記吧?！?/p>

閱讀書籍，可謂精神食糧。在這一個世道里，衛(wèi)小月真心愛上閱讀這一回事兒。

“我這書房跟你的有區(qū)別嗎？”衛(wèi)閏擺擺手，笑道：“你盡管去挑，尋著合意拿。”

“二哥哥最好?！?/p>

衛(wèi)閏一聽，臉上笑意不減半分，又道：“挑了書籍，晚上莫久讀，要早些歇息?！?/p>

“知了，知了，二哥哥真啰嗦。”衛(wèi)小月的語氣里帶上三分嗔怪。

可這等嗔怪里全是親人間的打趣，滿滿溫馨。

又過兩日，夕食后。

老太太在一家人用罷飯，消食時，開口道：“我老了，愛清靜。打算過兩日回老宅去?！?/p>

“母親不如在縣城多住一些時日，且讓兒子多盡幾分孝心?！毙l(wèi)縣丞留人。

“夫君的話在理，兒孫們都想在母親跟前盡一盡孝心呢。您瞧，您在，一家子團團聚聚，多熱鬧，多歡喜。”柳夫人跟著留了婆母住下。

“不了，我想回老宅去，那兒有咱家的根，有祖宗墳塋在，有你們父親在?！崩咸婚_口絕殺。

衛(wèi)縣丞沉默了。他可知道，親娘心頭，過逝的父親太重要。

“母親，再過兩日，又有集會。兒媳想去上香祈福，您瞧，您做領頭，可好？待祈福后，您想回老宅去，盡隨您的心意?！绷蛉擞謩竦?。

“祈福嗎？”老太太一聽，便頷首同意。

當晚，內宅正院。

衛(wèi)禮歇于夫人處。歇息前，衛(wèi)禮問夫人，道：“今年祈福比往年早了，夫人為留母親多住幾日，倒是有心了?！?/p>

“也是金小娘提醒的我。”柳夫人不表功，提一回金小娘。

“原來如此?！毙l(wèi)禮頷首。

“夫君，金小娘還提了蓁姐兒年紀漸長，也當替孩子相看親事吶?！绷蛉藳]有替金小娘隱瞞的道理。便提一嘴金小娘的用意何在。

“蓁姐兒也到談婚論嫁的年歲了?！毙l(wèi)禮感慨一回。

“對了，月姐兒的婚事如何？長幼有序，月姐兒的婚事不能落下?！毙l(wèi)禮順口問一句。

“月姐兒的婚事得由母親做主，我娘家侄兒，母親瞧不上?！绷蛉苏Z氣淡淡。

“……”衛(wèi)禮沉默片刻。

衛(wèi)禮當然聽出來了，柳夫人不開心自家侄子被婆母嫌棄。

“既然母親替月姐兒的婚事拿主意，隨他老人家吧。”衛(wèi)禮想著寡母不容易，倒底還是不想忤逆老人的意思。

“我知道夫人一片好心腸。卻是月姐兒和年哥兒沒緣份。”衛(wèi)禮攬過柳夫人，又是寬慰一番。

夜晚時分，光影昏昏。夫妻之間但凡有閨房之趣，總歸容易床頭吵架床尾和。

何況衛(wèi)禮這一位衛(wèi)縣丞還樂意跟枕邊人溫柔三分。

柳夫人當然不會拒絕夫妻之間的親昵溫香，蜜語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