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地下七層時,巫辭路過一個已經被血藤殺死的人時停頓了下。
那人擁有和他一樣的漂亮的碧綠色眼睛。
是他的弟弟呢。
巫辭只停頓了一瞬,很快繼續向前走去,但這位陌生的弟弟勾起了他傾訴的**,他開始和少女講自己的事。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嗎?還有我為什么那么恨鐘興?”
“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的開頭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愛上了一個道貌岸然的男人。
女人很特別,擁有一雙漂亮的碧綠色眼睛,從小備受家族寵愛,自己還覺醒了厲害的天賦,她的前半生堪稱幸福的具象化。
直到二十四歲那年。
二十四歲那年,她和一個男人相愛了,然后結婚,生子,走進人生的下個階段。
婚后第一年她就懷上了孩子,生了個繼承自己眸色的孩子。孩子聰慧可愛,她很愛孩子,為此拒絕了丈夫立刻生二胎的要求,希望等孩子長大些再考慮。
丈夫卻不同意,因為兩人都是厲害的覺醒者,生下的孩子大概率也是覺醒者,丈夫覺得不能浪費基因。
她聽聞這個理由卻是大怒,她眼里孩子是愛情的結晶,而非利益的產物。
兩人為此多次爆發激烈的爭吵,感情逐漸出現裂痕,最后丈夫翻臉,開始強迫她生孩子。再后來,丈夫覺得這樣一胎一胎生太慢了,選擇直接取卵,讓別的女人懷胎十月去生。
女人崩潰,試圖逃離,但實力不敵,始終無法擺脫丈夫的掌控。
倒是有次僥幸找到了逃走的機會,但她才跑出安全區就接到了丈夫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丈夫毆打孩子的聲音,還有孩子忍不住喊出口的那一聲媽媽。
她回去了,為了孩子。
巫辭說到這里后沒再說下去,沉默地帶著少女清理所有樓層。
血藤遠比預想的要強,他原本還想著要是遇到血藤解決不了的覺醒者,他得優先注意保護少女,沒想到根本用不到他。
終于兩人來到地下十二層。
這一層關押著幾名再生覺醒者,這是安全區最大的財富來源,但這一層卻沒有安排任何守衛。
因為這一整層都使用抑制手環的材料打造,任何人來了這里都只能是個普通人,普通人是逃不出去的。
走進這一層的瞬間,涌入的藤蔓瞬間變得蔫蔫的,巫辭的精神控制也瞬間失效,少女的眼神恢復了清明。
安歲歲呆滯了兩秒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做了什么,確切的說是被控制著做了什么。
“你,你怎么能這么做?”她顫抖著聲音質問。
她有些無法接受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命令中,她原本設想的計劃只是讓血藤困住所有人。
想到上面很快應該會有軍警趕過來,她趕忙重新給血藤下達命令,讓血藤不要傷害那些軍警,將人困住就行。
“歲歲。”巫辭的聲音很平靜,“那是我控制你做的,所以那些人是我殺的,這一切和你無關。”
“安北的確被抓了,但他是故意被抓的。”
“我需要他幫我殺個人,所以欺騙了他,告訴他你在那個人手上。”
“他還沒被關押到這里,目前在另外一個地方。”
“他身上的手環被我動過手腳,不會限制他的能力,我讓子實他們過去通知他了,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你等會兒和他一起離開就行。”
他平靜地陳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為此感到后悔,也不需要得到原諒。
早在他下定決心要結束母親的苦難時,他就已經拋卻了所有無用的情感,做好了為此不擇手段的準備。
安歲歲愣愣地看著對方,驟然獲得太多的信息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巫辭沒再看少女,直接刷卡走進里面的實驗室。
這一層就三間實驗室是關有人的,分別對應三名再生天賦覺醒者。實驗室的墻是透明玻璃,從外面能清楚地看見里面的情況。
房間里只有一張單人床,除此之外什么東西都沒有。三名覺醒者脖頸和手腕上都戴著抑制手環,腳上還有鎖鏈將他們困在床鋪兩米范圍內。
其中兩名覺醒者已經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此刻都躺在床上,要不是胸腔還有微弱的起伏,看起來真的和死人沒有區別。
另一名年輕些的覺醒者則是個形銷骨立的女人,女人沒有躺著,而是呆坐在床邊。
三人都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巫辭先去了兩位老者的房間,和之前對待那數十個實驗體一樣,詢問對方想活還是想死,得到想死的回答后,毫不猶豫地終結對方的生命。
安歲歲無法評判這種行為的對錯,于是只沉默地看著。
巫辭明顯有意不讓她看見這種場景,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在將人殺死后,還扯過一旁的被子給尸體蓋上。
送走兩位老者后,他緩緩走向最后那間關著女人的實驗室。
安歲歲已經猜到女人的身份,她記得被控制期間對方說的那個故事。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她知道對方是那個故事里的孩子,眼前被困的女人是對方的母親。
和之前不同,這次巫辭在進入實驗室后關上了玻璃門。
安歲歲被留在外面。
巫辭小心地走到女人面前,緩緩蹲下,輕聲呼喚道:“母親,我來了。”
女人沒有反應,他就一直輕聲呼喚。
許久后,女人無神的雙眼終于緩緩聚焦,目光落在多年未見的兒子身上,伸出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的手,輕輕撫摸對方的臉頰。
“是小辭啊。”她的動作很輕柔,語氣也很輕柔,然而那雙聚焦后的眼睛里卻盛滿厭惡。
毫不掩飾的厭惡。
巫辭對此并不意外,他和安歲歲講的故事只有前半段,故事還有后半段。
故事的后面是母親為了保護孩子強行忍受著一切,但所有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母親眼里的愛意逐漸消失,看他的眼神里開始充斥仇恨和厭惡。
他能理解,畢竟他是對方痛苦的根源,是他當初的那聲媽媽將對方拖入了深淵。
他每個月只能見母親一次,從八歲開始,每次見面母親都會對他提同一個要求。
——小辭,那個男人的血脈太惡心了,你幫媽媽殺掉那些人好不好?
殺掉那些人,殺掉他的那些兄弟姐妹。
“母親,我已經殺掉他們了。”巫辭平靜地告知道。
他特意挑選今天動手就是因為今天是每年集會的日子,鐘興會將所有孩子喊回來。事發突然,雖然鐘興匆匆離開了,但其他人應該都還在這里。
女人死寂的眼神里爆發出光彩,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隨后輕聲開口道:“小辭,我就知道你會做到的,但還差一個人。”
巫辭平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字一句的說出最后一個請求:“你也去死好不好?”
“好。”巫辭抽出已經沾滿血的軍刺,將手柄放入母親的手中,刀體抵住自己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