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
周通那死不瞑目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林澈淡漠地收回目光。
他彎腰,從周通僵硬的手中取下那一串沉甸甸的黃銅鑰匙,隨后轉身,向著后院深處那座最為堅固的庫房走去。
周家在蘭陽縣盤剝數(shù)十年,積累的財富不知凡幾。
既已結下死仇,那便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庫房大門由精鐵鑄造,厚重無比,隨著“咔嚓”一聲機括脆響,大門緩緩開啟。
一股濃郁混雜的藥香撲面而來。
林澈邁步而入,隨手點燃了門口的油燈。
只見一排排紫檀木架整齊排列,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錦盒玉瓶。
而在角落里,更是一箱箱堆疊整齊的現(xiàn)銀,在火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周家積累的財富,比我想象的還要深厚。”
林澈隨沒有在銀兩上浪費時間,而是徑直走向了存放珍稀藥材的區(qū)域。
這也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標。
林澈開啟【破妄】,目光如炬,迅速在琳瑯滿目的藥材中篩選著。
“找到了!”
他在一個置于高處的玉盒前停下腳步,并將其打開。
一股熾熱的氣息瞬間涌出,盒中靜靜躺著一株通體赤紅、形如蜷縮嬰孩的人參。
參須繁密,色澤如血,即便只是聞上一口,都讓人覺得體內(nèi)氣血翻涌。
“三百年份的血參!”
林澈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這正是治療妹妹氣血虧空、壓制體內(nèi)異動的關鍵主藥!
他沒有任何猶豫,將血參連同玉盒一同收入懷中。
緊接著,他又在旁邊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株散發(fā)著淡淡紫氣、大如面盆的靈芝。
“紫靈芝,固本培元,溫養(yǎng)經(jīng)脈,好東西。”
林澈動作飛快,將早已看好的幾味大藥盡數(shù)打包。
除了這些,凡是能輔助修煉、提升氣血的丹藥和藥材,他也毫不客氣地搜刮一空。
做完這一切,他才將目光轉向那些裝滿銀兩的箱子。
他畢竟只是一個人,帶不走全部。
于是,林澈只挑選了面額較大的銀票和一些便于攜帶的金條,揣入懷中。
“嗯?這是什么?”
就在林澈準備離開時,他在周通平日里盤點賬目的書案下,發(fā)現(xiàn)了一塊松動的地磚。
若非他有著【破妄】之能,對氣機的流動極為敏感,恐怕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處極其隱蔽的暗格。
林澈手指微曲,內(nèi)勁吞吐,將地磚吸起。
暗格之中,并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個黑色的鐵匣子。
林澈眉頭微皺,玄鐵針在指尖探出,小心翼翼地挑開了鐵匣的鎖扣。
匣子打開,里面放著一封尚未寄出的密信,以及一塊觸手溫潤、色澤卻猩紅如血的玉佩。
那玉佩正面刻著一朵妖異綻放的白蓮,背面則刻著兩個令人心悸的古篆——“極樂”。
“往生極樂教……”
林澈瞳孔猛地一縮,這玉佩上的氣息,陰冷、扭曲,與那天在張屠戶家感受到的穢氣雖有不同,但在本質(zhì)上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他拿起那封密信,借著燈火快速瀏覽。
信是寫給一個名為“白蓮使”的人,字跡正是周通的親筆。
【稟使者:本月‘血食’份額已湊齊七成,尚缺三成。近日鎮(zhèn)妖司查得緊,黑虎幫行動受阻。然‘圣胎’饑餓難耐,屬下已命人加大藥量,催化城中百姓異變……望使者寬限數(shù)日,待圣胎降臨,定能助圣教大業(yè)……】
“啪!”
林澈看完,手中猛地用力,將信紙捏成一團。
“好一個周家,好一個往生極樂教!”
“竟然將滿城百姓視作飼養(yǎng)‘圣胎’的血食!”
林澈心中殺意沸騰。
他原本以為周家只是貪財,沒想到他們竟然已經(jīng)淪為了邪教的走狗,在暗中進行著如此喪盡天良的勾當!
所謂的“圣胎”,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某種極為恐怖的人造詭厄。
這周家,死不足惜!
林澈將玉佩和密信貼身收好,這東西日后或許會有大用,也是指證邪教的關鍵線索。
他環(huán)顧四周,看著這滿屋的罪惡之財,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既然已經(jīng)做了,那就做得徹底一點。”
“這些東西,留著也是禍害。”
林澈從角落里搬出幾壇周家用來煉制丹藥的猛火油,將其傾倒在庫房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些賬本和未帶走的藥材上。
隨后,他走出庫房,來到周通的尸體旁。
他并沒有毀尸滅跡,反而用蘸著鮮血的玄鐵針,在旁邊的白墻上,鐵畫銀鉤地刻下了兩行大字。
筆鋒凌厲,透著一股凜然的殺氣。
【多行不義必自斃。】
【殺人者,鬼醫(yī)也!】
既然這世道黑白混淆,那他便化身游走于陰陽兩界的鬼醫(yī),專治這世間的惡疾,專殺這披著人皮的惡鬼!
做完這一切,林澈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隨手往身后的庫房一扔。
呼——!
猛火油遇火即燃,赤紅的火焰瞬間騰空而起,如同一條憤怒的火龍,眨眼間便吞噬了整座庫房,并迅速向著四周的宅院蔓延。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前院傳來了家丁和護院們驚恐的呼喊聲,周家大宅瞬間亂作一團。
而在那沖天的火光映照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早已躍上墻頭,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
寅時三刻。
濟世醫(yī)館的后門被輕輕推開,又悄無聲息地合上。
林澈回到自己的房間,迅速脫下那一身沾染了煙火氣的夜行衣,將其丟入火盆中燒毀。
隨后,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洗去了滿身的疲憊與殺意。
他換上一身干凈的青衫,推開隔壁的房門。
床榻之上,林若雪睡得正香,呼吸平穩(wěn),只是眉頭依然微微蹙著,似乎在夢中也依然有著散不去的憂愁。
林澈坐在床邊,借著微弱的晨光,看著妹妹那恬靜的睡顏。
他輕輕握住妹妹的手,將一絲溫和的內(nèi)氣渡入她體內(nèi),撫平了她眉宇間的褶皺。
“若雪,藥拿回來了。”
“以后,再也沒人能欺負咱們了。”
林澈低聲呢喃。
他從懷中取出那株三百年份的血參,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磅礴藥力,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這株血參,不僅能救妹妹的命,更是他突破武道境界的關鍵!
如今他雖然身懷《玄樞點命針》和《卻邪渡厄針》兩大絕學,但自身的境界畢竟還只是煉髓境。
面對周家這種凡俗勢力或許夠用,但若是面對那所謂的往生極樂教,面對那些真正的妖魔詭厄,這點實力還遠遠不夠。
“必須盡快變強!”
“只有擁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在這亂世之中,護住我想護的人。”
林澈心中有了決斷。
他沒有立刻休息,而是轉身走進了醫(yī)館的地下密室。
那里,有著父親當年留下的一套制藥器具。
他要將這株血參,煉制成能夠最大程度激發(fā)藥力的龍虎大補湯。
一來,可以溫和地滋補妹妹虧空的身體,不至于虛不受補。
二來,他要借此藥力,一舉沖破煉髓境的瓶頸,踏入那能“內(nèi)練一口氣,五臟如金鐵”的——煉臟境!
密室之中,爐火升騰。
林澈神情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
隨著一株株輔藥被投入藥鼎,一股濃郁而霸道的藥香,開始在密室中彌漫……
天光大亮。
整個蘭陽縣城,因為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以及周家家主周通的慘死,徹底沸騰了!
大街小巷,茶樓酒肆,所有人都在議論著那場大火,議論著那個神秘的“鬼醫(yī)”。
有人說是周家作惡多端遭了天譴,有人說是江湖仇殺,更有傳言說是那日被林澈治好的百姓們集體顯靈……
但無論傳言如何,所有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投向了城南那家小小的醫(yī)館。
而在縣衙大堂之上,縣令看著手中關于周家滅門的卷宗,以及墻上那行觸目驚心的“殺人者鬼醫(yī)也”,臉色陰晴不定。
“鬼醫(yī)……鬼醫(yī)……”
縣令手指敲擊著案桌,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煉臟境高手,一擊斃命,手段狠辣……這蘭陽縣,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號人物?”
“大人,要不要傳喚濟世醫(yī)館的林澈?”一名捕頭小心翼翼地問道,“畢竟他和周家有過節(jié)……”
“傳什么傳?!”
縣令猛地一瞪眼,“你有證據(jù)嗎?你是想讓本官也去招惹那個‘鬼醫(yī)’嗎?”
“周家名聲已臭,死了也就死了,正好給百姓一個交代。就說是江湖仇殺,結案!”
縣令大手一揮,直接定下了基調(diào)。
他雖貪財,但更惜命。
而此時的林澈,正端坐在密室之中,看著面前那碗赤紅如血、散發(fā)著驚人熱力的湯藥,深吸了一口氣。
“煉臟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