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子從角落的紅木柜里拖出那本皮革封面的古籍后,便不再理會霍晴和李劍星,而是徑直回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
他戴上老花鏡,渾濁的目光在古籍上快速掃過,嘴里還念念有詞。
李劍星的目光也下意識地跟了過去。
隔著不算遠的距離,他依然能看清那本皮革書上的內容。
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小字,配著一些粗糙卻精準的插畫。
這些插畫里,有奇形怪狀的蟲子,也有各種草藥的形態,以及一些人體經絡的圖譜。
更讓李劍星在意的是,書中記載的大多是南洋一帶的偏門醫術和邪術,很多都是他爺爺收藏的那些古籍中從未提及過的。
他知道,爺爺雖然醫術通天,但古醫武一脈,更講究的是天地正氣,對于這些陰邪之術,一向是嗤之以鼻,不屑涉獵。
可現在看來,這位王老爺子,倒是有點兼容并包的意思。
很快,王老爺子停在一頁,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驚呼。
他顫抖著手指,指著書頁上的插畫和文字,眼神中除了震驚,更帶上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就是這個!”他激動地叫了起來。
李劍星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一頁上,詳細描繪了一種病癥:體虛乏力、面色暗沉、皮膚潰爛生膿、體內陰寒之氣凝結不散,久而久之,生機潰散,形同枯槁。
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插畫上的人體,皮膚表面密布著青黑色膿包,隱隱有蔓延全身之勢。
而更深層次的描述,則直指一種來自南洋的蠱毒,言明其腐蝕生機,如同朽木。
這病癥,描述得簡直和霍晴的情況分毫不差!
霍晴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在面紗后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她顧不得形象,向前走了幾步,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渴望:“王老爺子,書上可有解藥?”
她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像是一個在黑暗中摸索許久,終于看到一絲曙光的人。
那種求生的本能,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王老爺子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又從激動轉為無奈。
他推了推老花鏡,指著書上的另一段文字:“解藥,書中確實有所記載。這是一種以毒攻毒的法子,輔以多種珍稀藥材煉制而成。可光有解藥,還遠遠不夠。”
他遺憾地搖了搖頭,渾濁的目光從書本上抬起,看向霍晴。
“霍小姐,這藥雖然能中和蠱毒的陰寒,但要將邪毒徹底從體內逼出,還必須配合一種特殊的針灸術,名為金針法。”
“這種針法,需要施術者內氣充沛,手法精妙,方能使金針之間產生共鳴,引發體內氣血流轉,將毒素從穴位逼出體外。”
王老爺子說著,緩緩站起身,蒼老的臉上寫滿了惋惜。
“老朽雖深諳醫理,浸淫杏林數十載,但此金針法對施術者的內氣和手法要求極高,非尋常針灸可比,我已年邁力衰,氣血不足,實在無法施展啊。”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對先輩的敬仰和遺憾。
“若家父仍在世,以他當年巔峰時期的功力,此癥定能迎刃而解,藥到病除。”
“可惜我王家傳承,到了老朽這一代,只能是徒呼奈何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言語間充滿了對先輩醫術失傳的惋惜,那種無力感,幾乎要凝結成實質。
霍晴的內心焦急如焚,那絲燃起的希望又像風中殘燭般搖曳起來。
她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王老爺子,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嗎?”
她的目光掃過書桌上的古籍,又落在王老爺子那張寫滿疲憊和無奈的臉上,那種絕望,幾乎要將她吞噬。
王老爺子聞言,只是再次搖頭,眉宇間愁云密布:“此針法需以特殊手法使金針之間產生共振,非尋常針灸可比。”
“強行施為,輕則無功,重則傷及臟腑,反噬自身,老朽萬萬不敢冒此風險,也無人可代勞啊。”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一個平淡卻帶著一絲沉穩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份寂靜。
“可是九龍針?”
這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得落針可聞的正堂里,卻顯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在第一時間都齊刷刷地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李劍星。
王老爺子原本因為無力回天而黯淡的眼神,在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猛然爆發出驚人的精光!
他猛地抬起頭,像一道閃電般射向李劍星,手中的老花鏡都差點掉落在地。
“你怎么會知道?”
王老爺子震驚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他顫抖著手指指著李劍星,那副模樣,活像見了鬼。
“九龍針法,這針法雖非獨門絕技,但早已失傳多年,能識別并掌握的人,世間罕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深知此針法早已湮沒于歷史的長河,除了他們王家先祖的寥寥手札中提及過一二,外界早已無從考證。
眼前這個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怎么會知道這等秘辛?
李劍星迎著王老爺子震驚到極致的目光,臉上依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王倩倩和劉清荷,然后才慢悠悠地說道:“不敢當,我自幼跟隨爺爺學習,曾接觸過這種醫術,或許可以一試。”
他輕描淡寫的話語,落在在場所有人耳中,無異于驚天炸雷。
“你瘋了吧,胡鬧什么!”
王倩倩第一個大驚失色,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居然敢說自己會九龍針法?
這可是連她爺爺都望而卻步,感嘆失傳的絕世針法啊!
她立刻呵斥出聲,指著李劍星的鼻子,氣得臉都白了。
“你一個保鏢,在這里裝什么大頭蒜?你知不知道九龍針法是什么?你知道它有多難嗎?”
“要是出了事,你擔待得起嗎!”
她的聲音都因為氣憤而有些發抖,一方面是覺得李劍星太過于狂妄自大。
另一方面,也是擔心他真的魯莽行事,萬一出了岔子,霍家那邊可不是好惹的。
霍晴面對李劍星的年輕和保鏢身份,心中也存疑。
她看了看李劍星那張過于年輕的臉,又看了看他身上那套再普通不過的休閑服,怎么看也無法把他和傳說中能夠施展九龍針法的醫道高手聯系起來。
可是,那絲求生的渴望,卻讓她猶豫不定。
她已經走到絕境,遍訪名醫無果,王老爺子也束手無策,難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她最后的希望嗎?
李劍星沒有辯解,只是沉靜地望向霍晴。
他的目光堅定而自信,沒有絲毫的閃爍和退縮。
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蘊含著洞悉一切的力量,又像是無聲地在告訴她:我能行。
他將所有的選擇權,都交給了霍晴。
氣氛再次凝滯。
霍晴看著李劍星那雙眼睛,那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和自信,竟讓她內心深處那搖曳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燒起來。
她腦海中閃過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日日夜夜,閃過那些名醫們束手無策的搖頭。
既然常規手段都無效,那這非常手段的病癥,或許也真的需要非常手段的治療。
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生命中最重大的決定。
那張被黑紗籠罩的臉上,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卻充滿了決絕。
“既然您說可以,那就請您試試!”
霍晴的聲音,雖然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卻也異常堅定。
霍晴此言一出,她的兩名貼身保鏢立刻如同兩座鐵塔般,上前一步,將李劍星左右包夾。
他們的眼神冰冷而銳利,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
其中一人更是用低沉而充滿殺意的聲音,警告道:“小子,如果你敢亂來,害了我們小姐,你活不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