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衣酒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響了書房的門。
很快,門內傳來清冽好聽的聲音:“進。”
她深吸一口氣,在推門的瞬間揚起明媚的笑容,聲音甜得像裹了蜜:“老公~我回來啦!一天沒見,你有沒有想我呀?”
她走進書房,自顧自地說:“沒想我也沒關系,反正我特別特別想你。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還是熟悉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情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
司蘇聿坐在書桌后,已經由最初的不適應轉為習以為常的平淡。
他指尖抵住金絲鏡框往上推了推,鉛灰色眼眸隔著鏡片沉靜投來。
那目光太幽深,宋衣酒心頭一跳,陽光燦爛的笑臉差點沒繃住。
這么嚴肅……
合約不會真是遺產劃分吧?
她小碎步湊到書桌前,試圖插科打諢:“老公,你今天看直播了嗎?我在直播里提到你了哦。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被關注,放心,我沒透露你的身份。”
隨后,她露出忸怩又害羞的笑:“但我不想讓網友胡亂猜測,只能如實說,我已經嫁給你了。”
司蘇聿靜靜看著她,并沒有配合這場表演。
他開門見山:“合約我的律師已經擬好了,你可以看看。如果有哪里不滿意,可以改。”
甜言蜜語戛然而止。
宋衣酒竭力控制表情,可眼角還是抽了抽。
她看向桌面上那份藍色文件夾。
男人的手搭在上面,指節修長,筋骨分明,冷白膚色襯得那雙手像藝術品。
可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該配合我演出的你,卻視而不見。
真是好冷酷無情的男人!
幸好我不是真的愛你,只是圖謀你的遺產!
她忿忿地想。
轉念又想到可能馬上連遺產都沒有,得意瞬間垮下來。
強撐著嘴角弧度,宋衣酒說:“好的,我這就看看。麻煩老公了。”
作為一個“真愛深情”的妻子,怎么能抱怨呢?
當然要“欣然”接受。
司蘇聿將文件遞過去,看著年輕女生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根本不像是接受一份合同,倒像是要承受什么酷刑。
他有些不明所以。
難道她提前知道合約內容了?
但因為深愛司景熠,不想答應?
司蘇聿眸底掠過一抹暗沉。
宋衣酒手指微顫地接過合同,整個人像化作一具靜默的人偶。
“不翻開看看嗎?”司蘇聿意味深長地問。
宋衣酒這才回神,盯著藍色封面,一咬牙翻開。
她有一目十行的能力,即便是晦澀的法律文書,也能在最短時間內捕捉關鍵信息。
而越看,表情越松弛。
沒有遺產劃分。
沒有財產約定。
合約內容大多是夫妻權利與義務,有最常見的忠誠條款,要求雙方在婚姻期間保持對這段關系的絕對忠誠。如果有其他心儀對象,必須在告知并正式離婚后才能交往。
還有一些特殊條款。
簡而言之,司蘇聿作為丈夫會盡量履行責任,但因身體原因,可能無法顧及妻子的心理需求。不過,在資金和財產方面,他會無條件支持。
看到這里,宋衣酒眼睛亮了,亮得像太陽表面。
強行壓制都壓不下她上揚的嘴角。
她雙眼放光地看向司蘇聿:“老公你放心,我如此愛你,對你絕對是百分之百忠誠。還有,只要做你的妻子我就很開心了,不需要照顧我的心理,我的心理非常陽光健康,真的!”
只需要給我錢就行了哈哈哈。
當然,后半句她沒說。
司蘇聿看著她一臉撿到天大便宜的表情,和剛才的愁眉苦臉形成鮮明對比,眉心跳了跳。
他語氣平淡:“你可以繼續往下看。還有你必須完成的義務。”
“哎呀,還需要看什么?”宋衣酒邊說邊往下看,“老公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話音頓住。
她愣住了。
白紙黑字寫著,每天牽手和擁抱至少一次,時間由司蘇聿決定,必要時可進行簡單肢體接觸,包括但不限于牽手、擁抱等。
司蘇聿看著她呆滯的表情,心想:果然,她的表演偽裝不下去了。
她愛司景熠卻不愛他,可以說甜言蜜語,但肢體接觸肯定難以接受。
他溫聲解釋:“醫生說,與親人適當的肢體接觸有利于我的病情。我知道這樣有些唐突,但你現在是我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是最適合的人選。如果無法接受,我——”
“哎?”宋衣酒歪了歪頭,“我沒不接受啊。”
她原本還在疑惑怎么會有這種奇怪的義務,一聽是醫生要求的就明白了。
不過她可不認為肢體接觸真能治病,估計是司蘇聿時日不多,醫生委婉建議讓他多和家人待在一起。
司蘇聿微怔:“你接受?”
“當然接受啊。”宋衣酒綻開燦爛的笑,“我剛才只是驚訝怎么會這么簡單。”
“一天至少一次握手和擁抱是吧?”她站起身,“我現在就可以。”
說著,她主動上前,彎腰抱住了輪椅上的男人。
少女的懷抱柔軟卻有力。
亞麻色長發掃過他的脖頸,有點癢,獨特的馨香彌漫開來,玫瑰花香混合車厘子果香,清甜不膩。
司蘇聿徹底僵住,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他看向半空中懸浮的血條,清晰地跳動了一格,還有繼續增長的趨勢。
宋衣酒簡單抱了幾秒就準備撤離,誰知男人突然反手摟住她。
修長的手臂落在她脊背上,手指扣住她的腰。
宋衣酒愣住:“怎么了?”
司蘇聿聲音微啞:“等等,再抱一會兒。”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剛才還大方坦蕩的宋衣酒,忽然感到后知后覺的羞赧。
她正摟著男人的肩膀,針織衫被她拽得有些皺,紋理在指尖下清晰可感。
她偏頭就是男人的黑發,柔順的,泛著絲綢光澤,再往下是脖頸,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的鎖骨精致瓷白。
宋衣酒在演戲時一向不拘小節,再尷尬的戲份也能全程無感。
可此刻,她只覺得不知所措。
掌心的觸感,對方掌心落在腰上的溫度,都異常清晰,如有實質。
心臟跳得特別快,雜亂無序。
她開始祈求對方千萬不要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
司蘇聿看著血條不再增長,一共只跳了三格。
他確定這是今天的上限,才開口:“好了。”
腰上的禁錮松開。
宋衣酒暈暈乎乎地退開,看著男人冷淡精致的眉眼,又伸出手:“那還需要握手嗎?”
司蘇聿想了想,不同的肢體接觸可能有不同效果。
他輕輕“嗯”了一聲,握住她的手。
少女的手指看著纖細骨感,卻極為柔軟,他一手就能完全包裹。
司蘇聿再次看向血條。
血條顫巍巍跳了一格。
他緊緊盯著,確認不再變化。
而宋衣酒這次是面對他的。
那張蒼白俊美的臉近在咫尺,她以為他在看自己,莫名不太敢對視,別過臉,輕輕咬住嘴唇。
明明只是簡單的握手,一項禮儀性行為,可她卻覺得格外……難以形容。
腦袋、臉蛋都燒得慌,視線飄向他,觸及他鼻梁上那顆茶色小痣,又火速收回。
救命。
這男的怎么這么會長?連一顆痣都這么勾人。
宋衣酒在胡思亂想間,司蘇聿已經確認了“握手最多只能增加一格血條”的結論。
他松開手:“好了。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宋衣酒沒動。
他抬眼望著她,目光落在她緋紅得不自然的臉上:“怎么了?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宋衣酒慌忙捂住臉:“哈哈,有點熱,這里太悶了。”
她看著勾人而不自知、還一臉云淡風輕的男人,心想絕對不能丟臉。
抬手用力扇風,假笑了一會兒:“那我拿著合同回去了,再仔細看一遍。明天再給老公答復。”
司蘇聿說了句“好”。
然后看著宋衣酒腳步錯亂地離開書房,背影莫名有種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看似淡定,指尖卻無意識地搓了搓,似乎在感受剛才的觸感。
正當他想探究宋衣酒為何會有那種反應時,電話響了。
看了眼備注,司景熠。
這個一向和他沒幾句話的弟弟。
司蘇聿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會在這時候打來,但還是按下接聽鍵。
電話接通,他還來不及說話,對面就先不滿地嚷道:
“大哥,爸媽的電話怎么都打不通啊?你知不知道宋衣酒在哪兒?她居然敢拉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