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坪的青光已如琉璃寶罩,將葉清玄周身三尺之地徹底籠罩,連周遭的霜層都被青光染成了淡青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遠超天武大陸的精純道韻,絲絲縷縷,縈繞在葉清玄指尖。
他盤膝坐在寒玉臺中央,指尖緊扣玉面那幾道最深的古老紋路——這紋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為刻畫,只是歲月久遠,早已被塵埃與霜雪覆蓋,若不是葉清玄神魂來自上界,對道韻波動極為敏感,也絕難發(fā)現(xiàn)其中端倪。此刻,那股來自仙武之上界的本源道韻,正順著指尖蜿蜒涌入體內,與天武大陸稀薄駁雜的靈氣不同,這道韻精純得如同融化的琉璃,入體便化作青金色的溪流,順著經脈游走。
所過之處,原本因奪舍受損、堵塞晦暗的經脈,竟在道韻滋養(yǎng)下泛起微光,經脈壁上的細小裂痕,也在青金色溪流沖刷下緩緩愈合;連帶著丹田氣海中那灘沉寂三年的煉氣三層靈氣,都開始緩緩沸騰,不再是之前的死水一潭,而是如同被點燃的熱油,泛起細密的氣泡。
葉清玄心神沉入識海,清晰見得那縷道韻正繞著他黯淡的神魂之火流轉。那神魂之火本是太古道尊殘魂所化,因遭天道反噬而只剩豆大一點,此刻被道韻包裹,如同添了柴薪,火焰上的金光一點點亮起,比之前亮了三分,連帶著識海邊緣那些因神魂受損而產生的“混沌霧靄”,都被道韻驅散了些許。
“這寒玉臺,不是凡物,是上界‘道韻基石’的碎片。”葉清玄心中恍然。上界的道韻基石,乃是大能修士用來穩(wěn)固道基、蘊養(yǎng)道韻的至寶,每一塊都蘊含著海量的本源之力。從眼前這碎片的道韻波動來看,它曾屬于上界某位至少是大乘境的大能,不知因何破碎遺落,輾轉來到天武大陸,又被青云宗的先祖誤當作普通寒玉,鋪在了這偏僻的寒玉坪上,白白浪費了億萬年都未曾消散的本源之力。
他不再猶豫,全力催動神魂,試圖引動更多道韻修復殘魂——只要能恢復十分之一的神魂之力,別說青云宗的金丹長老,就算是大乘修士,他也有把握周旋。可就在他的神魂觸碰到寒玉臺最深處那道細微的裂紋時,異變陡生——
“嗡——!”
寒玉臺上的古老紋路驟然暴起,原本黯淡的紋路此刻如同活過來一般,亮起刺目的青光,紋路與紋路之間相互連接,竟在寒玉臺上組成了一個殘缺的“道紋陣圖”!緊接著,青光如火山噴發(fā)般沖天而起,化作一條丈許粗的青金色光柱,直刺青云山脈的云霄,光柱周圍,連空氣都被道韻震得泛起漣漪,遠遠望去,如同支撐天地的青色支柱!
那股磅礴的道韻隨之擴散,如同水波般掃過整個青云宗:外門的靈田上,正在修煉的弟子們只覺靈氣突然變得精純,丹田內的修為竟隱隱有所松動;內門的劍臺上,正在練劍的筑基弟子們手中的長劍,突然發(fā)出“嗡鳴”,劍身自發(fā)引動靈氣,險些失控;就連宗門深處閉關的金丹長老們,洞府內的護山大陣,都因道韻波動而泛起微光!
這動靜,太大了。
外門弟子居住的木屋區(qū),瞬間炸開了鍋。弟子們紛紛沖出房門,不顧清晨的寒意,抬頭望著寒玉坪方向的青金光柱,臉上滿是驚駭與疑惑,議論聲此起彼伏。
“那……那是寒玉坪的方向吧?怎么會有這么強的氣息?”一個煉氣五層的弟子揉了揉眼睛,語氣里滿是不敢置信——他修煉五年,從未見過如此精純的道韻。
“這道韻……比內門的筑基后期師兄都強!難道是寒玉坪藏了什么上古寶貝?”另一個弟子湊過來,眼神熾熱,顯然是動了貪念。
“別想了!剛才李管事從寒玉坪回來,臉白得像紙,走路都打晃,連話都說不利索,肯定和這事有關!說不定那寶貝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誰能在寒玉坪捷足先登?難道是……那個煉氣三層的葉清玄?”有人提到葉清玄的名字,立刻引來一陣嗤笑。
“不可能!他就是個凡根廢體,連靈氣都吸不明白,怎么可能碰得到寶貝?”
議論聲中,一道紫芒如同流星般劃破青云宗的天際,朝著寒玉坪疾馳而去。
青云宗主峰劍云峰,一座刻滿劍紋的洞府內,紫袍老者猛然睜眼,眸中精光如電,原本閉合的洞府石門“轟”地一聲被靈氣震開。他是青云宗掌管古籍與寶物的金丹長老墨塵子,已達金丹后期修為,對天地間的靈氣波動最是敏感。此刻他掌心掐訣,指尖縈繞的淡紫色靈氣竟因感知到道韻而微微顫抖,連呼吸都比平時急促了幾分:“這道韻……不屬此界!倒像是宗門古籍《仙武秘錄》中記載的‘仙武之上界’本源氣息!如此精純,絕非等閑之物!”
話音未落,墨塵子身形已化作一道紫芒,腳下靈氣凝聚成云,速度快得幾乎出現(xiàn)殘影,朝著道韻源頭疾馳——那是全宗最偏僻、最沒人在意的寒玉坪!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這道韻是什么,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更不能讓宗門錯失這可能改變青云宗命運的機緣!
與此同時,青云宗內門通往后山的小徑上,一道白影正緩步而行。
少女身著內門弟子的素白宮裝,衣擺繡著幾株淡雅的冰蘭,腰間系著一枚溫潤的月牙形暖玉,玉上刻著“月瑤”二字,正是她的本命玉佩。她青絲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挽著,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容顏清麗如雪山初綻的寒梅,眉眼間卻帶著幾分不屬于同齡人的沉靜——她便是內門頂尖天才、金丹長老月靈真人的親傳弟子,秦月瑤。
秦月瑤此刻剛滿十六歲,卻已是筑基后期修為,距離金丹只有一步之遙,是青云宗百年難遇的修仙奇才。她不僅修為高深,更精通煉丹與陣法,深得月靈真人喜愛,在宗門內門弟子中,威望極高。
今日她奉師命,去后山的冰月谷采摘煉制“清靈丹”的主藥冰葉草——這丹藥能清心靜氣,助修士穩(wěn)固道心,是突破金丹前的必備丹藥。她本沿著小徑穩(wěn)步前行,卻突然被寒玉坪方向的青金光柱與道韻驚動。
那道韻太過精純,帶著一股古老而浩瀚的氣息,吹過林間時,連她丹田內已達筑基后期的靈氣都隨之躁動,仿佛想要掙脫丹田的束縛,朝著道韻源頭飛去。腰間的“月瑤佩”更是泛起淡淡的暖光,玉佩上的紋路與光柱中的道韻隱隱呼應,發(fā)出細微的“嗡鳴”。
“好特別的道韻……竟來自寒玉坪?”秦月瑤秀眉微蹙,腳步不自覺地轉了方向。寒玉坪她去年曾去過一次,那里靈氣稀薄得連外門弟子都不愿值守,地面鋪著的寒玉也只是普通貨色,怎么會有如此驚人的動靜?
好奇心驅使下,她不再壓制身形,足尖點地,白衣如同飄雪般朝著寒玉坪掠去。她的身法輕盈靈動,是月靈真人親傳的“踏雪無痕步”,身形掠過林間時,只驚起幾片早落的枯葉,落地時連一絲聲響都沒有,遠遠望去,如同謫仙臨凡。
而寒玉坪上,葉清玄正面臨著道韻失控的窘境。
青光已漲到丈許高,如同實質的光柱將他籠罩其中,寒玉臺上的道紋陣圖閃爍得愈發(fā)劇烈,青色的光芒透過陣圖,在地面投射出復雜的影子。那股道韻如同脫韁的野馬,根本不受他控制,反而因他剛才試圖強行引導,變得愈發(fā)狂暴,震得寒玉臺都在微微顫抖,邊緣的幾塊寒玉碎片,已順著裂縫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齏粉。
葉清玄指尖發(fā)麻,神魂都被道韻的反震力震得隱隱作痛——他如今神魂只恢復了萬分之一,能引動道韻已是極限,想要壓制這上界至寶碎片的力量,還差得太遠。
“該死,動靜鬧大了。”葉清玄眉頭緊鎖,額角滲出一絲細汗。金丹修士的感知遠超筑基,這道韻波動怕是整個青云宗的高層都驚動了。一旦被發(fā)現(xiàn)他一個煉氣三層的外門弟子,能引動上界道韻,必然會被當作“異類”盤問,甚至可能被墨塵子這樣的金丹長老強行抓去,用秘法剖查神魂與身體的秘密——這與他低調恢復實力、伺機重回上界的計劃,完全相悖。
他當機立斷,不再試圖引導道韻,反而收斂所有外放的神魂之力,指尖泛出淡淡的金光——這是他殘存的最后一絲神魂本源,此刻他將其凝成一縷細針,眼神一凝,猛地刺入寒玉臺中央的裂紋之中!
他要賭一把。道韻失控的源頭,便是這道裂紋——上界道韻正是從裂紋中源源不斷涌出,只要用神魂細針暫時封住裂紋,切斷道韻的源頭,青光與波動自然會減弱。
“嗤——!”
神魂細針入玉的瞬間,寒玉臺的震動果然緩了三分,沖天的青光也弱了些許,從丈許高縮成了八尺左右,道韻的波動也不再那般狂暴。葉清玄松了口氣,可還沒等他來得及收回神魂細針,一道紫芒“轟”地落在寒玉坪邊緣,激起漫天霜雪與碎石。
墨塵子的身影赫然出現(xiàn)。
他負手而立,紫袍在道韻風中獵獵作響,頭發(fā)與胡須都因靈力激蕩而微微飄動。他目光如炬,如同鷹隼般掃過寒玉坪,瞬間鎖定了被青光半遮的葉清玄,以及那座散發(fā)著上界道韻的寒玉臺。
當看到葉清玄胸前那枚代表外門弟子的青玉石牌,以及感知到他體內那微弱的煉氣三層靈氣時,墨塵子的臉色變得愈發(fā)凝重,金丹修士的威壓如同山岳般驟然壓下,覆蓋了整個寒玉坪:“外門弟子葉清玄?煉氣三層的修為,竟能引動如此精純的上界道韻!說,你到底是誰?這寒玉臺的秘密,你是如何知曉的?還有,你引動道韻的目的,是什么?”
威壓落下,葉清玄只覺肩頭如同壓了千斤巨石,丹田內剛有起色的靈氣都險些凝滯,指尖的神魂細針也因威壓震動,險些從寒玉臺的裂紋中脫出。他強撐著抬頭,目光平靜地迎上墨塵子的視線,剛要開口辯解——說自己只是意外觸碰寒玉臺,并非刻意引動道韻。
可就在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坪口傳來,如同玉珠落盤,打破了場中的對峙。
秦月瑤的身影出現(xiàn)在寒玉坪入口,白衣沾了些草屑,鬢邊的碎發(fā)也被風吹得微亂,卻絲毫不減她的清麗。她看著場中對峙的兩人,目光先落在墨塵子身上,連忙躬身行禮,聲音清脆如琴音:“弟子秦月瑤,見過墨塵長老。”
墨塵子聽到秦月瑤的聲音,臉色稍緩,金丹威壓也收了三分——秦月瑤是月靈真人的親傳弟子,也是青云宗的未來希望,他素來對其頗為看重。但他并未完全撤去威壓,只是對著秦月瑤擺了擺手:“月瑤?你怎么會在這里?此地有上界道韻異動,非比尋常,你先退到一旁,免得被波及。”
“是,長老。”秦月瑤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退走,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被青光籠罩的葉清玄。
這是她第一次見葉清玄。
少年身著洗得發(fā)白的外門青衫,身形挺拔,雖被金丹威壓籠罩,卻沒有像其他煉氣弟子那般跪地求饒,反而脊背挺直,眼神平靜得有些異常。更讓她驚訝的是,少年指尖正抵在寒玉臺上,而那沖天的青光與道韻,竟隱隱以他的指尖為中心——一個煉氣三層的外門弟子,竟能與上界道韻產生聯(lián)系?
秦月瑤心中滿是疑惑,腰間的月瑤佩再次泛起暖光,與葉清玄指尖的金光、寒玉臺的青光,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呼應。她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幾分好奇:“墨塵長老,這位師兄……便是引動道韻的人?可他的修為……”
墨塵子冷哼一聲,目光再次落在葉清玄身上,語氣帶著審視:“正是他。修為低微,卻能引動上界道韻,此事絕不正常!葉清玄,你若如實招來,宗門或可從輕發(fā)落;若敢隱瞞,休怪我用‘搜魂術’強行探查你的識海!”
搜魂術!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讓葉清玄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搜魂術乃是修仙界的禁忌之術,強行探查他人識海,輕則損傷神魂,重則變成白癡——墨塵子為了寒玉臺的秘密,竟不惜對一個外門弟子用此狠招!
葉清玄緩緩收回抵在寒玉臺上的指尖,神魂細針雖未拔出,卻也不再強行封韻,他站直身體,青衫在道韻風中飄動,目光平靜地看著墨塵子,語氣沒有半分畏懼:“長老說笑了。弟子只是外門一個普通弟子,今日值守寒玉坪,無意間觸碰此臺,便引動了道韻,至于什么上界秘密,弟子一無所知。長老若要搜魂,盡管動手——只是弟子若因搜魂受損,淪為廢人,怕是會讓宗門其他弟子寒心吧?”
他話語不軟不硬,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反而用“宗門弟子寒心”來提醒墨塵子——青云宗雖重機緣,卻也需顧及門規(guī)與人心,無故對弟子用搜魂術,傳出去對宗門名聲不利。
墨塵子臉色一沉,他沒想到這個煉氣三層的弟子,竟有如此膽識。可一想到上界道韻的重要性,他眼中的狠厲又占了上風,剛要開口下令,卻被秦月瑤的聲音打斷:“墨塵長老,弟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墨塵子看向秦月瑤,眉頭微皺:“你說。”
秦月瑤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寒玉臺的青光上,緩緩道:“長老,此道韻雖強,卻并無惡意,反而精純溫和,不像是邪異之物。這位葉師兄若真知曉上界秘密,以他煉氣三層的修為,根本無法引動如此道韻——弟子猜測,或許是這寒玉臺本身有靈,今日恰好遇緣而醒,與葉師兄無關。”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若長老此刻強行搜魂,一來可能損傷葉師兄的神魂,二來若道韻因外力干擾再次失控,怕是會驚動其他宗門的修士——玄洲仙域盯著我們青云宗的人,可不少。不如先將葉師兄帶回宗門,由長老與師尊們共同審問,同時派人看守寒玉坪,不讓道韻外泄,這樣更為穩(wěn)妥。”
秦月瑤的話句句在理,既給了墨塵子臺階,又點出了強行搜魂的弊端——若是道韻再次失控,引來丹霞、碧水等宗的修士,青云宗非但得不到好處,反而可能惹來禍端。
墨塵子沉吟片刻,覺得秦月瑤說得有理。他看了葉清玄一眼,又看了看那座依舊散發(fā)著道韻的寒玉臺,最終冷哼一聲:“好,就按你說的辦!葉清玄,你隨我回劍云峰,若敢耍花招,我定不饒你!”
說罷,他抬手一揮,一道紫色的靈氣化作繩索,將葉清玄的手腕輕輕纏住——雖說是束縛,卻并未用力,顯然是顧及到秦月瑤的面子,也怕激怒葉清玄,導致道韻再次失控。
葉清玄沒有反抗,他知道此刻反抗只會更糟,跟著墨塵子回劍云峰,反而能暫時避開道韻失控的麻煩,還能趁機看看青云宗的高層態(tài)度,順便探查一下宗門寶庫中是否有能修復神魂的天材地寶。
他目光轉向秦月瑤,微微點頭——剛才若不是她開口,墨塵子怕是真的會強行搜魂,這份情,他記在了心里。
秦月瑤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頷首,沒有多言,只是轉身朝著劍云峰的方向走去——她要跟著一起去,一來是放心不下這上界道韻,二來也是想看看,這個煉氣三層的外門弟子,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三人一行,朝著劍云峰走去。寒玉坪上的青光依舊在閃爍,卻已弱了許多,那座寒玉臺靜靜躺在原地,仿佛在等待著下一次機緣的降臨。而葉清玄與秦月瑤的初遇,也如同這道韻一般,在兩人的心中,悄然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記——一個是來自上界的太古道尊,一個是青云宗的天才少女,他們的命運,從這一刻起,開始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