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的時候,就看到我大妹一邊走一邊抹眼淚,我趕緊叫了一聲。
“小雨……”
我大妹一轉過頭來,我當時就怒了,她的臉上有一個巴掌印兒,看形狀是大人打的,
我大妹扁扁小嘴兒,看到我哇的就哭了起來,
我趕緊從倒騎驢上跳了下來,我這個人挺護短的,我的原則是,我欺負我妹妹可以,別人不行。
“咋整的?誰打你了?”
“哥,李小欠兒領著倆人在我們學校門口劫道搶錢,我媽中午剛給我五毛錢,全……哇……讓他搶走了,我不給他,他就扇了我一個嘴巴子。”
“李小欠兒這個王八犢子,居然敢打我妹妹,他是活擰了吧?”
這個李小欠兒是我同班同學,這貨嘴欠,手欠,天生就是個壞胚,平時上學,尤其是冬天,裹個油漬麻花的軍大衣,里面有一個伐木用的刀鋸,
這種刀鋸,它跟刀不同,它沒有刃兒,只有一面有齒兒,砍在身上和腦袋上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傷,但是劃在衣服上,一劃一個大口子。
那個年代的孩子們,是寧可自己身上受傷,也不想衣服出口子,實在是因為當時票據時代,不管買什么都要票,尤其是經濟緊張的年代,布票很少,所以我們人人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
直到真正搞活經濟,經濟放開了,我們才把那些打補丁的衣服都扔掉,換上了新衣服,但是八零年還不成。
這個李小欠兒拎著刀鋸,打遍了周圍的中小學,正經學生沒有幾個不怕他的,他家里人也不管他,樂不得讓他在外面劫道搶錢,大不了回家以后他爹再搶他的買酒買肉,你說有這樣的家,能教出什么好東西?
不過我在學校從來不是什么好孩子,平時在校里校外也沒少打仗,只不過我父母都是雙職工,我媽又比較偏向我,所以我從來不缺零花錢兒,也就沒干過劫道這種骯臟事兒。
李小欠兒在學校的時候,我倆打過兩仗,第一仗我沒贏,第二仗我要打和,他不干,不過既然他是給臉不要臉,那我只有請出我的終極武器,我哥。
我哥這人兒死犟死犟的,這一點完全隨了我爹,一根筋認死理兒,我只要一說誰欺負我,不管有沒有理,也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我哥指定去揍他,給我出氣。
就我哥這虎勁兒,當時有一份對聯就是送給他的,叫拳打八十歲以上,腳踢六歲以下,橫批是威震寧河,說的就是我哥,
我哥一聽有人欺負我,二話沒說,找到李小欠兒就給他來了一頓狠的,最后還把他的刀鋸給撅折了,從那以后李小欠兒就總是躲著我走,兩個月前他不念書了,我也就沒見過他。
今天聽說他搶了我妹的錢,還打了我妹,這可真是叔能忍,嬸不能忍,
我以前長的又干巴又瘦還小,一個班的同學里論起戰斗力,我能排在倒數第三,后面那倆女生屬于林妹妹弱不禁風的那種,
至于排在我前面的十幾個女生,我只能用兩個成語來形容她們,虎背熊腰,真是一條好漢。
可是現在的我不同了,今天我練出了氣感,加上上輩子學的功夫,收拾一個小混混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我捏著拳頭,咬牙瞪眼睛,心里一個勁兒在說,李小欠兒啊李小欠兒,你居然敢打我妹妹,像你這種社會的敗類,咋不叫人給弄死呢?
這時蹬倒騎驢的大叔不耐煩了。
“小子,趕緊把東西送回去卸了呀,回頭我還能拉一個活。”
我趕緊拉著我妹上了倒騎驢,收拾李小欠兒是小事兒,把車上的東西和我挎包里的錢藏家里才是大事兒。
我妹妹看著車上又是紙殼箱子,又是塑料袋兒的,她好奇地摸了摸。
“哥,這是啥呀?”
我揉了揉她的小辮兒,
“全是好東西,藏咱們屋里,等晚上咱爸咱媽回來,給你們個驚喜。”
等我和大叔把東西都放到了倉房,我讓大叔等一會兒,我得把錢藏起來,我家藏錢有一個好地兒,我爸在地板的角落里,摳開一個窟窿,把那塊地板用力的一摳,地板就出來了,把錢和票據都放在里邊兒,是我家的規矩,
我藏好了錢,兜里揣了五百就出來了,先給了大叔一塊錢,又讓大叔蹬著倒騎驢把我和我妹送到學校門口,大叔是不情不愿,直到我又塞給他五毛錢,他才樂了。
我妹看著我給大叔錢,饞得直咧嘴,又捂著臉哭了起來,估計是想到了她那被搶走的五毛錢。
這一路上,我在腦海里搜索上輩子李小欠兒的下場,我的印象里是聽別人說過,二十一歲的時候,這貨到沈陽混社會,這回他不拿刀鋸了,改拿一把匕首,
混來混去的,還真混出點名號,人家都叫他小匕首,他后來因為搶劫殺人,被槍斃了。
這貨今年比我大一歲,十七,也就是說他還有四年的得瑟頭,八三年嚴打,他躲過去了,沒躲過八四年的。
可等我看到李小欠兒的時候,卻嚇了一跳,不是因為他的造型另類,而是他的身上纏繞著無數黑絲一般的煞氣,頭頂上血紅一片。
我還沒來得及看他頭頂上寫的是什么,就看到五六個小子拎著刀向這頭奔了過來,我趕緊讓大叔拐進胡同里,大叔也挺機靈,一看幾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手里拿著刀,氣勢洶洶的跑過來,他趕緊聽我的話,躲了起來。
我趴在胡同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妹剛要看,我一把捂住她的眼睛。
只見那五六個小子二話不說,圍著李小欠兒一頓小刀,就跟扎篩子似的,李小欠兒一個勁兒的求饒,可這幾個小子就奔著扎死他去的。
李小欠兒就像一個破爛的布娃娃,衣服都扎爛了,那五六個人發一聲喊,轉身就都跑了。
李小欠兒渾身是血的摔倒在地上,再也一動不動。
這時學校旁邊圍觀看熱鬧的人才喊了起來,我站在胡同口呆住了,因為我看清了李小欠兒頭頂上紅光閃過的最后一行字兒……
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