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夜晚。
寒風習習,蕭瑟的梧桐葉在夜風中簌簌作響,如鬼手拍打著窗柩。
殘月偶爾從云隙間投下一絲冷光,照亮了墻角那個被荒草半掩的——狗洞。
所有巡邏的影衛,都在東宮的正門處和大道上。
這個洞,完全是一個被眾人忽略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在天色馬上就要亮的時候。
一抹纖瘦的身影從草叢中爬出來,朝著這個洞里鉆去,一寸寸地往前挪,艱難地鉆了出來,露出了一個腦袋。
后又探出了整個身子,衣角處都蹭上了幾絲蛛網。
她拍了拍身上的臟土,起身。
就向東宮外邁出了一步。
就一步。
剎那間。
“唰”的一聲。
第一支火把在幾步外驟然亮起,映出了她驚慌的眸子。
緊接著,第二支、第三支……
無數的火把如毒蛇睜開了雙眼,瞬間把這漆黑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晝。
身前,一大批鐵甲侍衛從四面八方一排排地出來,步伐整齊劃一,在踏破落葉的聲響中,團團包圍住了她。
而高處,宮墻上,探出了無數的弓箭手,齊刷刷地冒了出來。
身后,狗洞的一墻之隔里,也圍滿了無數的影衛,慢慢地逼近了她。
四面被圍得水泄不通,沒有一丁點的空隙和缺口。
而漆黑幽靜的東宮,也在這一刻,燈火通明。
她被逼得后退,脊背抵上了冰冷的宮墻。
一排排侍衛從中間分開,走出了那個身穿一襲黑色鎏金紋大氅的人。
火光在他的臉上跳躍,他開口,聲音很輕,一字一頓,“抓、住、了。”
他步步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叩在了人的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
直至那黑色的大氅,離那紅衣越來越近。
肩膀被按住,那一襲紅衣的人再也動彈不得。
可她卻是摘了摘身上的蜘蛛網,沒有什么慌張的情緒。
看著遠處的天色,輕輕喃喃道,“天要亮了。”
……
與此同時。
東宮外宮墻的長街盡頭。
一身粉色丫鬟裝的茯苓,沒命地向前跑。
只要穿過了這條街,就有人了,天也就亮了。
她攥緊了手中的傳訊符,提著包袱,又加快了腳步。
就在拐彎處——
驀地。
一道黑影如鷹隼掠下,攔住了她的去路,胳膊也被那人緊緊拽住。
“茯苓姑娘,”墨羽的聲音壓得極低,唇角勾起問道,“這么急著去哪啊?”
東方天際,就在這一刻,透出了第一絲魚肚白。
微光勾勒出墨羽冷硬的側臉,和他緊扣著的那只手。
一刻鐘后。
茯苓被反剪雙手,一步步押到了狗洞旁的宮墻下,蕭璟塵的面前。
火把的光芒在漸亮的天色中,顯得有些蒼白。
此刻,溫姝妤被蕭璟塵押著。
而茯苓,則被墨羽扣著。
四人,連帶著身后的排排暗衛,都站在那里。
天色徹底亮了起來,微光灑落在天際。
就在那一刻。
一聲輕笑從茯苓的唇角溢出。
倏地。
“刺啦——”一聲輕響。
她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從耳邊撕開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肌膚,緩緩揭下了一整張人皮面具。
面具下昳麗精致的容顏露出,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穿著粉色宮裝的,不是茯苓。
是戴著人皮面具的郡主。
“天亮了,”溫姝妤抬了抬眼皮,將人皮面具丟在了地上,看向身后的墨羽,“墨羽,你抓住我沒有用。”
她的話是對著墨羽說的,但是目光緊盯著站在茯苓身旁的蕭璟塵,一字一句,“告訴你家殿下,他輸了。”
四周死寂。
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空氣仿佛也死死地凝滯住了。
蕭璟塵卻是沒有什么情緒起伏,還是站在那里。
而溫姝妤身后的墨羽,殷紅的唇角卻是漾起了一抹陰涼低幽的笑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抬手,扣住了自己下頜的邊緣。
同樣的“刺啦”聲——
一張人皮面具被揭開,露出了一張更為俊美出塵的臉。
他幽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映著晨曦,直直地鎖在了溫姝妤瞬間變色的臉上。
驟然甩開了手中的墨羽面具,向前一步,幾乎是貼著溫姝妤的身體,溫熱的氣息拂過了她的耳骨。
“是啊,”他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字字低語,嗓音病戾悠長,“天、亮、了。”
他伸出微涼的指尖,直接抬起了溫姝妤的下巴,迫使她看向東方——
那里,朝陽正掙扎出地平線,金光萬丈。
而陰郁駭人的身影也在那一刻,徹底籠罩住了她,“看清楚,你是在誰的手里?”